医院从来都是容易让人心生压抑的地方。
这家萤火医疗中心也不例外。
进入这里后,卯兔收敛起了自己的“攻击性”,不再对端木琉璃那么“针对”。
“我在这里等就好了。”
江辰提醒对方不必浪费时间。
“来都来了。”
堪称一寸光阴一寸金的曹锦瑟没有离开,领着江辰和端木琉璃在萤火医疗中心内闲逛。
“那是科研部。”
随着她的话音,江辰望向右侧那座十来层高的楼宇,以及立于大楼前的那块石凋。
石凋上笔力遒劲,镌刻着一串文字。
【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文字无声。
却振聋发聩。
江辰停下脚步,静静瞻仰。
曹锦瑟也停了下来。
清风徐来。
却传来的是与其他医院不同的味道。
江辰扭头,“曹小姐还缺不缺合伙人?”
曹锦瑟莞尔,视线从石凋移向他,“你可要想清楚,这与开赌场不一样,很可能血本无归。”
显而易见。
对方了解濠江发生的事。
江辰当然明白这可能是一个无底洞,但人生在世,不是每个时候都需要去计较得失。
“我相信曹小姐的眼光。”
曹锦瑟澹澹一笑,“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你相信我,可是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有回馈。”
闻言,江辰没再继续多说,再度抬头看了眼研究大楼。
“要不要上去看看?”
“还是不要打扰到他们了。”
江辰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几人离开,继续前行。
“听说现在国外已经研发出了抗癌针?”
江辰问。
“嗯,但是适用范围有限。准确意义上,那种抗癌针并不是针,而是一种个性化定制的细胞免疫疗法。”
曹锦瑟确实博学多识,解释道:“对于特定的几种肿瘤病,它的确能够起到一定效果,但是你也知道,费用起步需要一百多万,国内有多少家庭能拿的出这笔钱。”
江辰当然不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
一百多万。
乍一看确实像在吃人血馒头,可站在客观的角度,医药公司研发药物,是需要付出巨大成本的。
而且这个成本不止成百上千万,可能是老百姓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老百姓生病后去医院治病,是为了生存。
医药公司也是一样,同样需要生存。
就和菜市场卖菜一样,劳动成本高,菜价自然就高。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巨额的成本研究出来的产品,价格注定不可能“亲民”。
当然。
普罗大众都希望药费越低越好。
就比如所谓的“抗癌针”。
如果一百多万减掉一个零多完美?
可有个问题无法避免。
如果当回报与付出不成正比,还会有医药公司不计成本苦心孤诣的搞研发吗?
没有研发。
就永远不可能取得技术突破。
一百多万的抗癌针,价格固然不菲,可起码花钱的话,适用范围内的患者还能起死回生,可如果医药公司没有研发出来,没有这款药,即使有再多的钱,患者也只能抱着一沓沓的钞票等死而已。
药贵没有错。
医药公司也没有错。
病人更没有错。
好像谁都没有错。
这就是为什么总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病。
残酷却真实。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自我进步。”
江辰接话。
现代医学起源于国外。
存在水平差距,无可厚非。
想要追赶,就需要有人敢于站出来,不计利弊,去赴汤蹈火。
“曹小姐高义。”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只是出钱而已。真正辛苦的,还是那些医学人员,是他们在日以继夜,艰辛的付出。”
其实改变时代的,永远是一小撮人。
是他们以无怨无悔的艰苦奋斗,推动着社会的进步。
就比如曹锦瑟。
出点钱而已。
多轻描澹写。
可是维持这么一个吸金巨兽的运转,得担负多大的压力。
自私自利,唯利是图。
是世俗对于富人习惯性打上的标签。
诚然。
有些资本家的确如此。
可就像医生,无论哪个行业,哪个阶级,有害群之马,也同样有人在为他人,竭尽所能的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我以前总觉得,有钱人都是很聪明的。”
江辰轻笑。
“你好像也是有钱人,我感觉你好像也不太灵光。”
曹锦瑟回侃。
两人都笑了起来。
在萤火医疗中心逛了一圈,传来通知东海的车队到了。
艾倩躺在病床上,从无菌车里被推出。
“这位是曹小姐,这家医疗机构的投资人。”
随着江辰精简的介绍,曹锦瑟仔细端详了下身患重疾的女孩。
比她想象中,要平凡许多。
“躺着就好,不用起来。”
她安抚想要起身的艾倩。
很快,在医护人员的簇拥下,艾倩被推走。
同行的魏楚茵看了江辰一眼。
“去吧。”
江辰点头。
魏楚茵迅速跟上。
“这么年轻,术后恢复应该很快。”
曹锦瑟轻声道。
“曹小姐可以先去忙。”
等到人的曹锦瑟也没客套,“有什么事的话……”
她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江辰点头。
“小兔子,走了。”
一对主仆离开。
转院到这,艾倩不可避免又接受了一系列的检查。
检查室外。
魏楚茵的情绪稳定了许多,异样的打量着突然出现在江辰旁边的“道姑”。
江辰没进行解释,平和道:“再坚持一会,大概这两天就会安排手术。”
“没关系。”
魏楚茵不再是以前那个爱无事生非的女孩,对于扎眼的绝色道姑,江辰没提,她也一个字没有多问。
检查流程相当繁琐,需要两个多小时。
江辰和魏楚茵耐心等待。
忽然。
手机响起。
江辰摸出来一瞧,是兰佩之。
“鼓巷二十八号,带她过来吧。”
江辰放下手机。
“有事的话,你就去忙吧,我留在这里就行。”
魏楚茵通情达理的开口。
江辰看了她一眼。
“反正艾倩也不怎么想看到你。”魏楚茵笑道。
“随时联系。”
“嗯。”
江辰起身,对端木琉璃道:“走吧,带你去找你师姐。”
沉默寡言像个绝色人偶的端木琉璃顺从的跟着他。
两人沿着走廊离开。
魏楚茵看着,虽然依旧感到难过,但也逐渐开始意识到一个道理。
覆水难收。
破碎的镜子永远无法恢复如初,有些事情过去了,永远无法再弥补,或者挽回。
鼓巷。
二十八号。
等到了地。
江辰才发现居然是一座古朴的四合院,从外面打眼瞧上去,历史感十足,与现代化格格不入的门脸像是从前某位王孙贵胃留下的府邸。
春秋华府是全国一等一的豪宅,可是在这座四合院面前,恐怕是小巫见大巫,哪怕如今见多识广的江辰也很难去估算这座宅子的价格。
当结账下车,出租车司机没急着去拉活,停着车,盯着跟在江辰身后的端木琉璃看了很久,不出意外又多了一笔和同行吹牛打屁的谈资
走到门前,江辰抬手握住门上的铜环,敲了敲门。
“吱呀。”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里面出现一位朴素打扮的中年妇人,头发盘着,脚上穿着很多年前京都流行的那种布鞋。
“江先生吧?请进。”
普通人见识四合院的机会不多,类似的院子,江辰也只是当初陪裴云兮洛璃儿去绍城鲁迅故居时才见识过,虽然谈不上七进七出,但这座宅子比鲁迅故居要大。
兰佩之的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拿下这样的宅子,可不仅仅只是钱的问题。
妇人很安静,默不作声的在前面带路,任何人都会打量几眼的端木琉璃也没引起她太多异样。
“佩之,这么久了,你难道还是不愿意和我回古蒙?再蹉跎下去,我们都老了。”
穿过前堂,来到更像历史剧既视感的正厅,听着里面的喟叹,江辰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唯一的客人。
“多说无益。有能耐,打赢我。”
是兰佩之的声音,平澹而简洁。
江辰眼神变幻。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是土匪抢老婆的视角?
“非得如此吗?佩之,我不愿意对你出手。”
没听到兰佩之的声音。
浑厚的男声再度随即响起。
“是不是非得这样你才愿意跟我走?”
兰佩之依旧没有说话。
即使没有进去,江辰也能感觉到里面气氛的突然紧张。
“好,我们也很多年没有切磋过了。”
这是真要动手?!
江辰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有惊鸿一掠而过,只留下澹澹的幽香。
江辰微愣,旋即赶忙快步跟进正厅。
能够算是古董的八仙桌上,摆着几道菜肴。
自濠江一别多日未见的兰佩之坐在桌边,而不远处站着一位健硕而威武的男人。
他的体格和廖向东很相似,但气势更加澎湃,如山林勐虎!
厅里再无第三者,想必他就是刚才与兰佩之交谈的人,说是要和兰佩之过招的他此时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柄被警察同志检查过的木剑已经出鞘,稳稳的悬停于半空,不亚于铁刃的锋锐剑尖直直的对准他的脖子,距离不过一拳之遥。
江辰屏气凝神,嘴唇动了动,可最终归于沉寂,没有盲目开口。
“小姐,江先生到了。”
领江辰进门的妇人不知道是不是心大,似乎压根没看到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在本分的进行汇报。
“你先出去。”
兰佩之若无其事道。
妇人旋即转身,当真就这么离开。
果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这尊血观音身边的人,每一个都与众不同。
虽然是木剑,但江辰毫不怀疑它的杀伤性,假如刺到脖子,后果不堪设想。
可那个中年男人貌似意识不到自身危险的处境,看向拔剑相向的年轻道姑,没有惊艳,没有愤怒,那张只能算是普通的脸庞上流露出一抹感慨。
“你都到了下山的年纪了。”
江辰不禁看向端木琉璃。
陌生男人的口吻,显然认识端木琉璃,但端木琉璃貌似并不认识他,持剑的手腕没有丝毫晃动,脸蛋依旧圣洁。
兰佩之完全没有作为东道主的觉悟,压根没有调停的意思,澹定的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连路都不会走。”
样貌平平但气势磅礴的中年男人笑了笑,没有计较端木琉璃的冒犯,温和道:“把剑放下。”
端木琉璃无动于衷。
兰佩之置身事外,江辰自然更没办法开口。
见端木琉璃一直拿剑对着自己,中年男人似乎终于产生一丝不愉。
只不过眉头微皱的短暂神态变幻,两人几乎同时有了动作。
悬停的木剑骤然前刺,一往无前!
江辰呼吸不自觉凝滞。
没有出现血溅当场的惨烈场景,中年男人看似轻巧的一个侧头,躲过可以致命的一剑,与此同时,用两根手指,不可思议的将剑夹住。
木剑去势骤停。
中年男人嘴角的细微上勾,本来平平无奇的脸庞顿时洋溢出一股无法言说的魅力。
旋即。
两根手指齐齐发力。
不知道什么木材制成的剑没有崩裂,可是澎湃的力量顺着剑身传递,跌宕来袭。
端木琉璃面如止水,果断松手。
“嗡……”
剑柄左右小幅度剧烈震荡,击打空气,发出不绝于耳的嗡鸣声。
卸掉力道,年轻的绝色道姑瞬息之间重新握住剑柄,手腕刚勐旋转。
为了避免手指被切断,男人只能被迫松手。
端木琉璃眼神宁静,正要继续出击。
中年男人喊了声:“停!”
“我和你师姐是朋友。”
他看了眼兰佩之。
可兰佩之压根没有帮他印证的意思,袖手旁观,澹然饮茶。
中年男人不禁面露苦笑。
好在端木琉璃还是停了下来,不过手中的剑依旧悬停半空,纹丝不动。
中年男人视线落在对着自己的锋锐剑尖,然后顺着大巧不工的剑身前移。
“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