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五,刘襄在城西建章宫的神明台上,以太牢之礼祭祀太一神,全套礼仪一个多时辰,都冻透了。
回到北宫,仍然没缓过劲来,前几天下雪了,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正赶上冷的时候,这种日子还要在高有五十多丈的神明台上祭祀神仙,那可是一百二十米高的高台,小风吹的那叫一个舒爽,骨头缝里都灌满了寒气。
造孽啊!
刚上去就被冻透了,他特意多穿了两层绵袍都不好使。
不过台上手掌承露盘的铜柱仙人是真漂亮,纯铜铸造,三百年过去了,仍然养护的很好,金灿灿的,刘襄估计得有十几吨铜,真想融了它铸造铜钱。
这是汉武帝造来求长生的。
《汉书》记载:“建章宫有神明台,武帝造,上有承露盘,有铜仙人,舒掌捧盘玉杯,以承云表之露,以露和玉屑服之,以求仙道,仙人掌大七围,以铜为之。”
用露水和着玉屑口服,是汉代服饵之术的一种。
后来曹丕登基,想把铜柱仙人搬到洛阳去,结果铜盘断折,声闻数十里,勉强搬到霸河边上,因为太重了,无法向前挪动而弃置,再后来就没记载了,估计是融了。
在汉代,铜就是钱,没人舍得扔到野地里不要了吧?反正刘襄是舍不得的。
推己及人,估计曹丕也舍不得这十几吨的铜料。
虽然在神明台上冻得够呛,但俯瞰长安是真的心旷神怡,就像站在三四十层的高楼上,看着脚下的巨城,围绕城池的八条河流,周边的山林、田野,一眼望去,毫无遮挡,视线所及,尽入眼底。
登高望远,开阔胸怀,心中豪气顿生!
就是宫室有些破败,太可惜了。
如今的大汉,跟此时的长安,真的很像,体量巨大,望之壮阔,可却多有破败,需要修缮重建的地方太多了。
最破败的是建章宫,大半宫室毁于王莽新朝时期的战火,当初完好之时,规模宏大,有千门万户之称,是长安最大的宫殿群,宫墙周长二十余里,占地面积超过七平方公里。
前殿和未央宫正殿一样高。
东边有凤阙,高二十余丈,有辇道越过城墙,直通未央宫。
可惜被焚毁了,只有残存的基座供人缅怀。
城外西侧是半包围结构的唐中,圈了好几十里的土地,用来养老虎。
这里也被废弃了,老虎估计不是跑了就是被打死了。
城北是太液池,池中渐台高二十余丈,渐台就是湖里的假山,有蓬来、方丈、瀛洲、壶梁四座,模彷海中神山。
汉代挖人工湖,湖中假山都叫渐台,未央宫里的沧池之中也有。
城南有玉堂、璧门、大鸟之属,也只剩下了遗迹。
宫城之中的北侧,立着高五十余丈的神明台和井干楼,有辇道相连。
神明台就是个正方形的大土堆,基座长宽各有五十米,台顶大概有个四五百平米,旁边是井干楼,就是个像井一样的塔楼,全木制结构。
全盛之时应该非常壮观,可惜现在大半宫室焚毁,被刘襄当成了军营,有几处宫室改成了军中官署和军械工坊。
他没想修复旧观,太费钱。
但这种壮观瑰丽的建筑,毁于战火,想想就让人心疼。
“主公,喝了那铜仙人接的天水,真的能长生吗?”跟着刘襄一起登上高台挨冻的赵景,特别好奇的询问,他就迷这个。
“武帝没少喝,也没见他长生。”
赵景捧着姜汤喝了一大口,觉得特别可惜:“那到也是,白费劲了。”
他不是说盖高台铸铜人白费劲,而是在说他自己抱着从承露盘接来的“天水”,费了半天劲,结果没啥用,只能煮姜汤。
刘襄笑了笑没说话,长生虚无缥缈,却极为毁人心智,多少帝王将相,初时英明神武,结果迷了长生之事,做出了太多匪夷所思的荒诞之举,变得昏庸无道。
愚蠢至极!
求长生不如干点正事。
“如今已过十五,并州调动的吏员应该快到了,幽州冀州估计还得再过些时日,提一级分赴各县,尽快丈量土地,给百姓分田,子瑜,此事由你来安排。”
“唯。”
刘襄想了想,三辅的田地缺口太大,有一部分人分不上,处理不好容易引发民变,沉吟了片刻,说道:
“三辅暂时先不分田给女子,招募她们进织造工坊做工,优先分田给已经务农之人,特别是那些佃户,田亩减量,每丁十亩,那些分不上的,招募青壮挖掘灌既河渠,老弱在上林苑种植苜蓿。”
顿了一下,又说道:“子瑜,发招贤令,征辟扶风郿县人法正,下邳国东城县人鲁肃,九江郡成德县人刘晔,庐江郡舒县人周瑜,入大司空府辅政。”
鲁肃、刘晔、周瑜、法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年应该是十八九岁,二十冒头,除了法正以外,都不在自己的治下,刘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在不在家乡。
试着招揽一下吧,正好看看自己的名望,能不能打动这些贤才。
“主公,吾听说过法正的名声,之前递过名刺,他们家搬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郿县离长安不远,法正名声不小,诸葛瑾年前那会想去拜访,结果没寻到人。
“发信去汉中问问。”刘襄不确定法正他们家是搬到了汉中还是直接去了巴蜀。
想到巴蜀,他的思绪转到了刘焉身上,这是个早就想当皇帝的人,这个时间段,应该已经制作了不少皇帝的用具了吧?
正史上记载过,刘焉,造乘舆车具(天子所用的车架)千余辆,欲称帝。
现在还不是攻打益州的时候,需要尽量避免多线作战,容易翻车。
“文和,加派缇骑盯紧刘焉的三个儿子。传令谭免免,使人联络巴郡五斗米道教众,为夺取巴东、巴西做好准备。”
刘焉的长子,左中郎将刘范,次子治书侍御史刘诞,三子奉车都尉刘章,现在全在长安,幸运的避开了“劝进李傕”的漩涡,不能让他们跑了。
先平凉,后入蜀,沿江而下,夺荆州,占扬州,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南下战略。
死磕江淮可不是好选择。
水军的规模没起来,在长江和淮水里面占不到便宜,骑兵面对河湖众多的南方地域,速度起不来,战力难以发挥,可不能头铁。
那些逃到长江流域的士族,大多是反对他的,必然会据守天险,妄图阻拦安平军的兵锋。
战争是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