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揉着太阳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襄感觉打压得差不多了,该拉拉感情,画画大饼了。
“孟德兄年长于我,大汉的荣光比我见得更多,也更清楚,四夷宾服,万国朝贡,真是让人向往,我只在书上见过。追逐漠北,远征西域,平定南越,不比在自家屋子里,跟血脉同胞拼刀子要强吗?”
曹操有些动容,叹息一声:“世事如此,总要先活下去。”
刘襄摇摇头:“我厌倦了无休无止的内战,汉儿的血流得太多了。大好男儿,驰聘沙场,当为国征战,不该牺牲在这种地方!”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许褚,转头看了看赵云、典韦、史阿,又在庐蓬里走了几步,眺望着远处城头上的刘表,轻声感慨:“都是好男儿啊。”
转过身来,高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去漠北、去西域,去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去勒石燕然,去平定天山,我要放船出海,去身毒,去大秦。”
走回条桉之处,俯视着曹操,郑重的问道:“孟德兄,一起去吗?”
曹操长吸了一口气,心中激荡,这何尝不是他的梦想,年轻之时,立志要做大汉征西将军,想要剿除羌乱,平定西域三十六国,即便前几年,自己也还拥有一腔热血,失志报国,诛除逆贼,想要还天下太平。
可世事不如人意啊,几盆冷水浇下来,心寒了。
他抬头看着年轻激昂的刘襄,听着四周侍卫因为他的话语,变得粗重的呼吸,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不,眼前之人,比自己要优秀得多。
曹操有些失神,喃喃的问道:“刘君,想当皇帝了吗?”
平定乱世,威服四夷,单凭将领是做不到的,只有皇帝可以。
刘襄依然俯视着曹操,盯着他的双眼问道:“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董贼扶植的傀儡,他没接传国玺,孟德兄,服气吗?”
老曹避开视线,沉默不语。
不言自明,不服呗,真服气的,谁还起兵造反啊,虽然大家都顶着大汉的官职,可割据地方是事实,这就是造反。
刘襄笑出了声:“我不服,孟德兄也不服,天下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都不服,所以军阀林立,天下大乱,攻伐不休啊。有什么不敢承认的,这点魄力都没有吗?”
这话不是问曹操的,他也没想着有人会回答,整理了一下衣襟袍服,端正的坐下,抖了下双臂,将袖子平铺在双腿外侧,微笑着说道:“我会让他们都服我。孟德兄,你只有两条路,跟我一起去打别人,或者我打完你,再去打他们。”
曹操没信心守住平舆,退也不知道能退到哪里去,他的选择不多,投降刘襄,或者逃跑之后找个人投靠。
无根之萍,身不由己。
“宜程准备怎么安排我?”
“洛阳被董卓烧毁,太可惜了,我这个幽州的边郡武夫,还没见识过东都的繁华,孟德兄可愿为我重建洛阳?顺便把河南尹的事情也处理一下。”
刘襄对这个问题想了很久,兵权是一定要收回的,让老曹保留军队的隐患太大了,即便谈判破裂,这点也是不能让步的。
所以想任命他为河南尹,重新建设洛阳周边,这个位置也算是位高权重,再加个清贵的加官,对得起老曹兖州牧的身份。
曹操听出了这话的意思,离开军队,进入中枢,可放弃兵权让他很犹豫,这相当于任人宰割了。
一时沉默不语,难以做出决定。
没有断然拒绝,那就是还能谈,刘襄决定给他点压力:“孟德兄,早下决断吧,否则我就去找刘景升谈了。”
这就是单独谈判的好处,两人据守平舆,只要一个选择投降,另外一个势单力孤,除了弃械投降,别无选择。
后投降的那一个,没有谈条件的资本,自然也就没有优待。
曹操哀叹一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得选啊。
“还请宜程放我麾下不愿之人离去。”
这是答应了。
放不放其实无所谓,老曹手下的人才,刘襄能看上的没几个,能真心为他所用的更少。
但是,还是要尽量挽留一下的,省得为别人所用,平添麻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说一句轻狂的话,这个天下,除了你曹孟德,何人是我对手?何人配做我的对手?”
曹操苦笑一声,所以你就往死里打我是吗?我应该自豪吗?
“吾这就回营,安排兵卒弃械,还请将军派人接管营寨。”既然决定了,那就不要拖延,省得多生事端,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做了别人的臣下,得守本分了。
“营寨还是由孟德统管,弃械之事,过几天再说,先易帜便可,给南阳传令,让各县开城投降。”刘襄不准备现在就接收曹操的军队,中军步卒还需要三天才能赶到,那时候才有人看管。
他是不会让骑兵被绑住手脚的,容易被人算计,万一是诈降呢?
谨慎一点没坏处。
中军骑兵一直单独立营,张勋的兵马他同样没有接收。
至于让曹操易帜,是想逼降刘表,但也不是现在,得等中军步卒到了再说。
曹操没有说什么,他心里也挺乱的,行了个礼,情绪低落的回返军营。
投降之事跟几个随军谋士和宗亲大将一说,他们都有心里准备,谈判为的什么,哪能不知道呢?但凡有胜算,谁会投降呢?
刘骠骑的精锐骑兵战力太强,袁本初战死的太突然了,形势急转直下,他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至于交出兵卒?
那就交吧,该低头就得低头,大不了回头再招就是了,刘骠骑能要走兵卒,难道还能不讲规矩,把他们这些宗亲、家臣都要走不成?
没这个道理。
平舆城外的军营易帜,刘表并不吃惊,要是先邀请他去谈判,自己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跟曹操一内一外分开驻兵,就是互相都不信任,两军虽是联盟,但从上到下,仇怨不小,没打起来已经是尽力约束的结果了。
再说了,别看己方人数多,可全是步卒,未必能击败那些精锐骑兵,还有张勋的大军在城下,颍川离得也不远。
他们的处境非常不好,说一句坐困愁城,一点都不为过。
他虽然不擅长军略,可也明白,袁本初一败,满盘皆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