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刘襄窝在军营里喝粥,阎柔快马赶到了邺县。
自西河郡穿越吕梁山,从太原走白径,又横穿太行山,经赵国到邺县,山路崎岖,寒风刺骨,他马不停蹄,昼夜兼程的赶了六天的路。
为什么这么着急?
他两年多没见到主公了,这两年主公麾下多了很多人,很多不同派系的士人。
谁知道那些士族子弟会不会说他的坏话?
领兵在外的大将,最怕的就是主君的猜忌。
这次主公召唤,他得表现得恭顺,要给主公一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忠诚可靠的感觉。
主公志向远大,势力越来越强,正值天下大乱,未来必能登顶至尊,自己必须要表现出臣子对君王诚惶诚恐的畏惧感。
进城之后毫不耽误,直接求见,临近正午之时,被召到了邺县大营的中军节堂,见到了正在处理军务的刘襄。
“末将奉命述职,拜见主公。”阎柔躬身行礼。
“去冲碗姜茶,为子明驱驱寒气。”刘襄吩咐了宿卫一声,转过头来,看着身裹皮裘,带着翻毛的帽子,眉毛胡须皆挂了冰霜的阎柔,感动的说道:
“子明辛苦了,这次召你回来,是有大事相商,咱们有大仗要打了。”
他真心没想到阎柔会来得这么快,自己一道命令,阎子明便顶风冒雪而来,还是这些元从大将值得信重。
他们的富贵荣辱全都系于自己一人之身,比那些心系家族,各有打算的士族之人,要可信得多。
阎柔一抱拳,朗声说道:“愿为主公杀敌效死!”
刘襄点点头,一指左手边的案几:“坐下说话,先把姜茶喝了。”
“谢主公。”阎柔坐下之时,姜茶已经冲好,他端起碗一边暖手,一边吸溜吸溜的喝茶,热茶下肚,身体暖和了不少,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脱下了冻硬的皮裘,感觉舒服多了。
刘襄等他喝完,缓解了寒意,才开口说道:“吾观长安要乱,此为夺取关中的良机。自并州入关中,有两条路,在河东郡的蒲坂津西渡黄河,以及在上郡沿洛水南下。”
阎柔想着并州地形,说道:“上郡渺无人烟,补给困难,地势崎岖难行,大军调动不易。”
刘襄赞同他的观点:“没错,这一路只能作为偏师,牵扯左冯翊的兵力,主力大军必须从河东出发。”
“主公要打河东?”
“先打河东,再进关中三辅!两地得连续作战。”刘襄皱着眉头,为难的说道:“来年正月,徐州恐有战事,吾难以调动中军给你太大的支持。”
阎柔信心满满的回道:“并州有四万守备军团,加上后军和度辽营,五万人马足以取下河东。”
“白波贼在河东闹得很凶,又有南匈奴的于夫罗跟他们结盟,声势很大,最少也有十万人,不可掉以轻心。”刘襄拿过舆图,准备跟阎柔讲解攻略河东郡的想法:
“白波贼在永安,驻扎大军四万有余,跟张郃的两万人在界山一线对峙,其余分驻各县就食,以临汾和安邑的兵力最多。
匈奴人有上万骑兵,大多屯驻在河东郡东南的解县一带,方便他们渡河劫掠弘农和左冯翊,河东已经被他们祸害得人烟稀少,难以养活这帮畜牲了。
开春之后,张郃兵出界山,徐晃自怀县西进,从天井关一线调动五千人,汇合右军凑足万人,佯攻箕关。
从东、北两路吸引敌军的注意之后,你部两万人马趁黄河尚未解冻,沿河道极速南下,冲出龙门,夺取皮氏县,威逼临汾。
三路兵马齐出,敌人必定混乱,你要寻找战机,快速拿下河东。”
阎柔思考了一下具体战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某先率骑兵冲出龙门,张郃、徐晃再出兵牵制敌人,为我部分担压力。”
刘襄点了点头,他知道阎柔想打一个出其不意,忍不住提醒道:“龙门虽然没有建筑关卡,可地形险峻,我在那挡住过鲜卑人,知道那里的凶险,你必须要快,快到敌人反应不过来,才能冲出龙门,那里不适合强攻硬打。
若事不成,便退回西河郡,走兹县,过吕梁山,进入太原郡,汇合张郃所部,攻破永安,沿汾水南下。”
“区区白波贼寇和几个匈奴人,怎能与主公相提并论?他们挡不住我。主公放心,阎某必为主公拿下河东!”阎柔拍了个小马屁。
他信心很足,白波黄巾缺乏训练,武器装备不足,老弱病残齐上阵,人数只多了一两倍,不难击败。
那些南匈奴人早就堕落了,这些年一直被鲜卑人吊打,虽然号称万骑,但战力也就那样,自己部下的五千骑兵足以干翻他们。
刘襄对于攻打河东,也不怎么担心,只要阎柔能顺利突破龙门,后面的战斗难度不会太大。
这次出动三路大军,共计步骑五万,其中有度辽营和右军、后军的一万五千精锐,战力足够了。
这也是他敢两线作战的原因所在。
“徐州这边只是配合盟友,削弱袁绍,战斗规模不会太大,我会尽快结束战事,然后率骑兵西进,与你汇合之后,等待战机,兵进长安。”刘襄做了最后的安排。
大战代表了功勋,阎柔的爵位已经是关内侯了,再进一步,就是实封的侯爵,他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时不我待,末将这便回西河整军南下,早日为主公拿下河东。”
“子明一路奔波劳苦,休息几天再回吧。”刘襄劝道。
阎柔哈哈一笑:“多谢主公关怀,这些年在军中锻炼,体魄强健了不少,区区风雪,不足挂齿。早日拿下河东,才能做足攻略三辅的准备。”
“辛苦子明了,来年正月十五,张郃、徐晃两部便会出兵河东,你部如何行动,可便宜行事。”
说到这里,刘襄突然想起,望远镜的事情差点忘记了,现在气氛正好,正是锦上添花的时候,来不及去宫内取个新的了,拿起自己随身的望远镜,递给阎柔。
“此物可观远景,于军兵调动有大用,前几天才刚刚做成,我随身带了一个,送给子明了。”
阎柔不知道这个粗有一握,巴掌长的,黑黢黢的圆筒,到底是个啥玩意,但主公是有大本事的,有好几个神异的发明,这肯定是个好物件。
赶紧双手接了过来。
拿在手里上下左右的看了看,没看懂。
“主公,这个物件,如何操作啊?”
刘襄绕过奏案,领着阎柔走出大堂,指了指着远处的城楼,出言指导:“打开两边的盖子,抽出套筒,细的一端对着眼睛,粗的一端对着你想看的地方,此物叫望远镜,顾名思义,可观察远处的事物。”
阎柔拔下盖子,发现两端的盖子还有细绳与筒身相连,不用担心掉落,盖子下面是毫无瑕疵的水玉。
这可是名贵之物,怨不得要用盖子保护。
轻轻的拉长套筒,里面是水玉,他舍不得使劲,万一坏了呢?多可惜。
听主公指导,细的一端对准眼睛,粗的一端对准了远处的城楼。
“嘶~”他长吸了一口寒冬腊月的冷气,冻得打了个激灵,手里的望远镜差点被扔出去。
连忙握紧双手,防止这等异宝掉落,眯缝着被怼了一下的左眼,惊异的转头看看刘襄,又扭头看了看一里多地以外的城楼,不太自信的问道:
“主公,某方才看到了城上守卫的长相,这…这可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刘襄肯定了他的观察结果:“确实能看到,平地会近一些,登上城楼,可观十余里,方便观察敌军的阵型调动,也可看到敌军主将的调兵旗号,这就是制造此物的初衷。”
“果然是神异之宝!主公真神人也!”阎柔极为震惊,赞美之词都想不起来了,翻来覆去就这两句,错失了一个拍马屁的良机。
刘襄递过装望远镜的木盒,阻止了拿着望远镜,转着身子四处观瞧的阎柔。
“收起来吧,这是你的了,以后再慢慢看。”
“多谢主公赏赐,这等异宝举世难求,某定会妥善保管。”
“这是辅助你作战的,小心一点别被人偷走就好,不必过于珍视。至于河东的战事,吾会传令张郃、徐晃,河东战局,由你统管。”
“谢主公信重!”
阎柔匆匆而来,领了令箭虎符,得了异宝,又骑上马匆匆而走。
徐州、河东,会不会两线作战,就看正月十五,五王联盟的会盟祭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