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判断辽东不会再起什么波澜,将近五万大军在高句丽境内扫荡,乐浪的军队退守边境瑟瑟发抖,乌延部已经在科尔沁草原放牧,残余的鲜卑人迟早会被清剿一空。
最害怕的其实是扶余人,尉仇台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位扶余王眼睁睁的看着安平军处死了高句丽的王室、贵族以及四万大军,小辽水流域抓获的三万百姓也一并坑杀,还听说了屠灭其国的决定。
太狠了,只言片语,两国尽屠,用时不过三个月。
他对镇北将军的狠戾有了清晰的认知,更对安平军的战力心怀恐惧,那两国都比扶余强大,顷刻间就覆灭了。
除了伏低做小他不敢有别的动作,除了顺从他哪里还有别的选择。
看着这个乖巧的七十多岁老头,刘襄很满意,希望这老头多活几年,也能选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接班人,省得以后麻烦。
该回了,甄逸又来信催促,信上还说,传旨的小黄门极其不耐烦,大闹了一次署衙,他快挡不住了。
真嚣张啊!
现在是中平五年的四月,灵帝活不了多久了,他冬天的时候害病刚好,袁滂来信说陛下身体已经垮了,为此,多次中断朝议,恐大行不远。这里面肯定有鲜卑焉提的功劳,送给灵帝这个老色批,他果然受不住。
这种时候还敢在自己的地盘上找事,这个死太监想要名副其实啊。
刘襄率领中军四千余骑向海阳疾驰,缴获了一万多件铁桦木的兵器盾牌,他要先送去海南兵工厂,让甲胄作坊试做铁木甲,看看效果再做下一步决定。砍伐的事情现在不着急,他不能让人察觉自己是因为铁桦木才屠杀高句丽人。
铁桦木很有用,但并不急迫,如果不能保密,他宁可不用。汉人有冶铁优势,他最防备的是胡人用铁桦木拉进这个差距。
砍伐的时候必须掺杂在其他木材之中混淆视听,他准备用造船来遮掩其他的用途。铁木甲如果真的成了,他也会要求在甲片上多髹几道漆,不能让人看出来,反正这玩意用刀砍上去能冒火星,遮掩了颜色、纹理,谁能想到这是木头。
至于做兵器就算了吧,幽州不缺兵器,正卒已经普及夹钢武器,黑山军也快了,民团的铁制武器已经开始收上来回炉,以旧换新的业务很受民兵欢迎。
再过些年,钢刀、钢制矛戟就能普及,那玩意只要钢铁跟得上,各处武器工坊一天能生产好几百,箭簇更是能打出上万枚。
幽州已经库存了上千万支弩矢羽箭,正在一批一批的替换钢制箭簇,安平军每次打仗都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射,特别是越骑营,每次接战,平均一人能射出去五六十支箭。
辽东三个多月的战事,拢共射出去好几百万箭矢。幸亏能回收,要不然得心疼死。
战争,打得就是钱粮啊。
所以刘襄一面赶路一边观察着沿路的农田。
绿油油的看着就高兴。
四月下旬,幽州的春耕已经完成,今年比往年晚了半个月,刘襄很担心秋收之时粮食大规模减产,传令各县晓谕百姓,要节约粮食,减少酿酒酿醋之事。更是命令各个商队,缩减贩酒的规模。
甄家的粮食生意进行得很顺利,他们不缺行商的人手,各地的粮店大多已经开张,算是步入正轨,收粮也很顺利,幽州民间存粮不少。
可卖粮的额度被卡住了,刘襄直接下令减少卖给酒商的粮食数量,面对境外的商队,只许他们贩入不许卖出,幽州要加大囤积,若是资金不足,他可按收粮的价格回购。
春耕结束,劳动力解放,他命令涿县、蓟县、潞县、土垠、昌黎、襄平六县就地雇佣人力,建立常平仓。
常平仓设立专门的署衙管理,归典农从事管辖,主要面对民间,要在粮价低贱之时提高价格买入,在粮价居高之时低价卖出,用以稳定民间粮食价格,以及丰年囤积,灾年开仓,用以备灾救荒。
又下令在涿郡的北新城,上谷郡的沮阳县,玄菟郡的高句丽县,辽东郡的西安平县建立四处军备仓,专门储备军粮,由将军府派人直接管辖。
以北新城规模最大,负责支撑南下冀州、西进并州的战事。沮阳次之,负责支撑西北战事,高句丽和西安平最次,负责储备军屯余粮。
设立这两种粮仓,是防止各县官吏会趁着供给商人的粮食减少,在县属粮仓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干脆降低各县府库的粮食数量,让他们少点动手的空间,监督十个粮仓和监督八十多个县的粮仓,他选择简单一点的做法。
他一直信奉一个道理,空子越少,监督越严,处罚越重,清官越多,反之,就是大家一起贪,清官亳无立锥之地,成了珍惜动物。
能防范一点是一点吧,不可能所有官吏都是清廉如水,这是人性啊,能有什么办法呢?
朱元璋剥皮楦草都阻止不了,有信仰的新中国也难以例外,这个问题根本就无解。
办事情的,监督的,制衡的,官吏总会越来越多,老的既得利益者阶级被推翻,新的利益阶级会诞生,周而复始,生生不息。阶级矛盾永远不会消失,他只能去缓解,去引导,争取为底层百姓留下一口活命的吃食。
他一点都不高尚,他从来不信这个主义那个思想,他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的同时,让他治下的百姓也活得有点人样子。
仅此而已。
大队骑兵一路急行,旌旗猎猎作响,铠甲映日生光,马蹄敲打大地,好似闷雷响鼓,士卒昂然顾盼,各个威风凛凛,大军声威煊赫,无人能慑其锋。
但是,沿途的百姓居然毫无恐惧之色,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无知幼童竟敢争相效仿,雀跃欢呼。
当真是胆大包天!
很好!
刘襄很是满意。
要是安平军像净街虎一样,惹得百姓争相躲避,那才是出了大问题。
见他笑得欢畅,跟着一起返回的袁涣心中思绪翻涌,幽州的军民在大汉真是独一份,哪有百姓不怕军队的呢?也就是这位,凭着在军中和民间的声望,造就了这样的奇特景致。
真是矛盾的人物,体恤小民之心,无有半点掺假,汉人、胡人他都会怜悯,可也能面不改色的屠杀几十万人,胡人、汉人他都没少杀。
这个性子,真是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