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梁归看了一眼桌角的破旧小闹钟，眉头微微蹙起。

在秒针马上跳转到到六点整的时候，黑色的板门被推开。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打了一把黑色大雨伞，进门后比较礼貌地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然后轻微震震脚, 自然地将黑伞放在门口，这才微笑着抬头看向这个屋子的主人。

“不好意思，打洋了。”梁归慵懒地指了指桌面上的小闹钟。

然后他微微皱起眉头，感觉这个场景有些眼熟，尤其那把黑伞，更是熟悉。

跟现实世界里陈关河手上那把, 似乎尺寸都一样的, 或许是巧合吧。

易门的营业时间是上午十点至下午六点, 外面挂着的小木牌写的很清楚，来人不可能没看见。

中年男子笑容加深，没有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打量店铺的陈设。

三个魂得到梁归的眼神指令，没做出什么捉弄动作。

来人有些异常，梁归没有继续逐客，反而认真观察来人，顺手将一楼的灯全部打开。

昏黄灯光下，梁归调用星眼。

这是个人。

短发整齐，西装笔直，皮鞋经过雨水打湿，在灯光照射下显得很亮，说明这人比较在意自己形象，也许是有体面工作的人。

“呵，除了脸跟陈关河不一样，动作和穿着几乎雷同。”

这人走路稳重，目光精锐, 看似随意观看屋子，实际是在排查潜在隐患，普通人怎么会挑着眼睛去打量天花板呢。

梁归点燃一根烟后，继续观察。

这人走路时候，左手晃动幅度大于右手，要么右手常用武器，要么右腰藏了武器。

果然，那腰间在走路时候会突出一点。

大概是个便衣治安员。

顾客见到梁归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盯着自己看，终于开口：“我来的时候不到六点，差一秒。”

对方说的很有道理，没有反驳的理由。

差一秒六点进门，自然就得接待。

“今天没热水，喝点这个吧！”梁归扔出一罐啤酒给中年男子。

“不必了，等会还有公务，不能饮酒。”中年男子轻松接住啤酒，走到工作台前坐下，他第一次见到用啤酒招待顾客的老板。

对方不喝酒, 梁归也没在乎，根据自己的推测说道：“你是治安员吧！跑到我店里，是来给我普及良民法，还是想算桉件的方向？”

“算是吧，不过我是缉灵科的。”中年男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对面年轻人，没打算隐瞒身份。

“缉灵科？”

“是的，专门负责一些奇怪的桉件，众所周知，现在魂体越来越多。”

“有多奇怪。”

“比如，你最近找过三个人，就属于我管理的范围。”

中年男人说话间，从西服内兜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二十多张照片。

那些照片上，都是梁归身影。

新区火车站，梁归拉开出租车车门的瞬间，扔出斩魂符的瞬间；锦绣新城他递烟给刘晴雯；他站在周新亮工厂外面……

看着一脸严肃的梁归，中年男人笑道：“百灵城去年已经布置完天眼，城市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所以……”

“他们不是人。”梁归打断对方的话，眼下需要解释清楚，被当成杀人犯会很麻烦。

“我当然知道，”中年男人说道：“我们调查过现场。”

“那你今天来，到底想做什么，抓我吗？”

来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直接说出了职业，还把自己斩魂的照片摆出来，先兵后礼。

“你没害人，我没理由抓你，来您的店里自然是想算上一卦，不过不是给我，是给它，”中年男人先是展示了一下工作证，然后掏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小心翼翼抽出一张黑色照片递给梁归。

同时自我介绍一番：“我叫陈风，缉灵科的，希望你能帮个忙。”

“我叫梁归，我收费很贵。”梁归接过黑色照片，第一个想法就是抬价，公家有钱。

仔细看过几眼照片，他心里感慨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有人给照片算命的。

那是一张布满黑色的照片。

……

陈风给照片算命，无非只要一个信息，就是想知道照片黑色里面有什么。

缉灵科作为百灵城最为神秘的科室，分了九个队，陈风是第二队的队长，当然，很多普通人认为那是最扯澹的科室，也是最清闲的地方，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古怪桉件，而魂体那么多，他们不可能杀掉所有的。

对缉灵科知根知底的人，就不太愿意去讲闲话，不仅仅是因为缉灵科的地位高，消息灵通，而是因为见识过那些人的能力。

有谁见到弱女子直接徒手掰断钢筋；有谁见到光着膀子轮汽车的汉子……

梁归摆弄了一会儿魔方，故意把陈风晾在那里，刚才这位顾客让他受到了点惊吓，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立桉调查。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家伙没提钱的事情。

陈风看出梁归的心思，他跟太多古怪老板打过交道，这些人统一的特点就是，漫天要价：“梁老板，只要你能算出照片中的内容，我会付你三千。”

不少，但是……

“三万。”

梁归没有抬头，既然下定决心宰客，就没必要心慈手软，虽然不是特别需要钱，但是今后可能会有很多用钱的地方，提前做准备没有错。

陈风并不拒绝这种人，如果这个小老板真的有大能耐，三万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又不是自己的，可给照片算命这种扯澹事儿，领导知道了要骂人的。

“一万五”

“成交。”

“……”

“艹，压少了。”陈风心中感慨，难道对半砍价不对吗，不过他还是摆着无所谓的姿态，说道：“开始吧。”

梁归拿起照片抖了两下，然后将之放进魂册里面夹住，右手按在上面，双眼闭上。

之所以闭上眼睛，只是想鼓弄玄虚一些。

魂册发挥了作用。

在他的脑海中，黑色照片好似被水冲散了浓墨，逐渐把后面的景物呈现出来。

那应该是一个古代女子的闺房，有个妙龄女子躺在拔步床上，粉红色的桃花面，看起来好像刚刚睡着，让人不忍心惊扰。

拍照者的技术显然不怎么样，画面有些模湖，角度也并不好。

梁归张开眼睛，将照片还给陈风。

这张照片很奇怪，从背影里看应该是古代，那女子的妆容与面貌不会是现代人，他见过现代人考斯普雷古装，妆容往往过于精细，衣衫也过于崭新，对于他一个在神诡世界生存过的人来说，一眼就能分清两者。

“能说说照片哪里来的吧。”梁归递给陈风一根蓝白沙。

陈风接过烟，没抽，他平时都抽华子的，科里供应。

梁归想了解照片，他对照片里的女人很好奇，这人看起来是在睡觉，可是又有一种死去很久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在他看清照片的最后几秒，女子床头突然出现一个身穿麻布袍的男人，扭过头，透过照片瞪着他。

他被发现了。

所以他想了解照片，并不是想跟缉灵科抢生意。

耽误别人拿奖金，无异于挡了别人财路，那很不地道。

陈风见小老板的样子，大概真的算出了照片内容，便说了，此时坦诚一些，将来招揽到科室里，就又多个能人异士了：“照片原本是存在一个死者手机里，我专门让人洗出来的，本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谁都有误碰手机的时候，”

“可是他妻子的口述，让我不得不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