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连舟此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令陈馨震惊。
百里连舟接着说道:“这样的应劫大妖一共有十只!世人觉得落叶峰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可我告诉你,比起这些大妖杀的,根本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封印了一只,还有九只,你说你是个道士,你又不能做什么。”
“我是个道士确实做不了什么,可我有办法让那些大妖永远出现不了。”
“什么办法?”
“让那些本就要死的人做他们该做的事,就像那和尚一般,反正也是死,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将大妖永远封印不好么。
此前我攻打茅山,三只应劫大妖被法器永远封印于三寒炼狱,虽然那几个老头死了,可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
我不给他们把事找出来,他们这大半辈子不就混过去了么,算上你们陈家镇的那一只,已经是四只,至少这四只应劫大妖此后无法再害人了!”
陈馨眉头一紧,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老头的话让她动摇了是非,他明明是个穷凶极恶的大恶人,为什么会封印大妖呢。
“天魁被封印在了青云山,这封印不长久,迟早还会现世,我身上还有两只,一只在地府,你可知道还有两只在哪?”
陈馨摇了摇头。
“六甲妖藤成了你相公的护身妖物,天禽勾陈也不小心被他收走了,你说我要不要动手抽他!”
“这也是你动手杀他的缘由?”
“我若杀了他六甲妖藤便会现世,我收了便是,说实在的我还挺看得上他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相比起封印这些应劫大妖,他的性命在我眼里就没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不斩杀这些大妖,无法斩杀么?”
“渡了天劫与天同寿,只能封印不能斩杀。”
“你为何不和那些道士和尚说清楚?”
“我这恶人说的话他们会信么?而且这事他们比谁都清楚,只不过一个个的贪生怕死,都想着留给别人,我可不惯着他们。”
“那你可以和陈三说,他若不信,你让我和他说。”
“说不说并不能改变什么,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他又不是封印之人,和他说了又有什么用,只是我没想到他竟能找到六甲妖藤。”
百里连舟眼中透出了些许的无奈。
陈馨低着头,虽然他所说的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是非善恶,可脑海之中还是不由的猜测了起来。
“你说这么多,是为了让我尽心尽力的救她吧?”
“哈哈哈哈,其实你的奇经医术我也没报多少希望,而且奇经医术我会大半,我知道她已经没什么机会回魂于世,她的魂魄变得太虚弱了。”
“你会奇经医术?奇经医术明明失传了,你怎么会?”
“你可以会,为什么我就不能会,不是失传了么?旱莲、四方藤、水半夏、罗布麻叶、乌头 碱、玄参、苏子木、三分二、公丁香各两钱,配林中仙半盖差不多两分,悉数捣碎隔水蒸一炷香,待冷之后便能敷于焦黑之处,一日一换能救人于火可是?”
“你真的会奇经医术,那你明明知道,为何还把我困在这?”
“我困你在这不是因为救月痕,而是因为你的命数,你因机缘巧合习得奇经医术,但也因此变得多灾多难,特别是你这丫头还心地善良,更会让你的灾劫提前到来。”
“为了我?”
“你这小丫头我也挺看得上的,不止是因为你会奇经医术,你的那份善心世间少有,可好人短命,祸害
千年。
你现在的命数大灾东南,二十六岁之前若是离开落叶峰,必死无疑,这事我想你相信我,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了。”
“你在替我挡灾?”
“挡灾谈不上,可落叶峰暂时来说是个很好的地方,你们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打扰。”
“你到底是善是恶?”
“我无所谓是善是恶,世人皆称我为穷凶极恶,我做我的,他们骂他们的,这同样不会改变什么。”
“那些邪师恶道……”
看着疑惑的陈馨,百里连舟点了点头,“他们大多早该死了,来到落叶峰虽然成了邪师恶道,可也算是给他们续了命,至于续多久,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为何要给他们续命?邪师恶道害无辜人的性命,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么?”
“这么和你说吧,落叶峰之中一小部分人是真的穷凶极恶,救他们是因为落叶峰需要这样的人,他们敢打敢杀不要命。
没有他们,我们落叶峰很多事情做起来就会变得举步维艰,可你知道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么?”
陈馨摇了摇头。
“剩下的那些人大多被所谓的名门正派、宗门势力所迫害,只不过很多时候他们拿着落叶峰当幌子罢了。
这些人大多身负血海深仇,若是没有落叶峰,他们死不瞑目,我知道这很难让你相信,可事就是这么个事。”
“照你这么说,你们就没害过人么?”
“害过,怎么会没害过,有时候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必须不择手段,可我若告诉你,那些人不死,我永远不可能封印那些应劫大妖,你会怎么想?”
“就没有其他法子么,必须要害人性命?”
“有,可我没有那么长的命等,我谋划了大半辈子才封印了四只大妖,若再心善一些,恐怕这事永远也没个头了。”
“我不明白。”
“打个比方,我被伤了魂魄,若靠自己养着,三五个月不一定能完全养好,若是取个魂,以魂养魂,不出十日便能痊愈,你说呢,封妖还是养伤?”
百里连舟说得颇为无奈,陈馨的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她似乎感同身受,他做的事难于上青天,而且让他很为难。
陈馨是个聪明的,知道大是大非,知道比起那些人命来,封印大妖才是最为重要。
她知道什么是生灵涂炭,她见到过书中所写邑鹿大妖现世,数万人灰飞烟灭,整个地界无一活口。
这些大妖都已数千年,倘若真有人想要完全封印也不会等到现在,恐怕这事也只有他能做了。
愣愣的看了百里连舟有一会,陈馨问道:“你为何时日无多?我看你中气十足气血充盈,并没有垂死的征兆。”
“祸害留千年,我可没这么短命,之所以时日无多,是因为你相公。”
“陈三?”
“这小子说实在的惊为天人呐,人中龙凤这个词根本配不上他,他这年纪能成长到这般,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而且他手上有能置我于死地的东西,只不过他还不能完全驾驭罢了。”
“那你会去杀他么?”
“会,但他已经成长到了我很难将其斩杀的程度,我和他必有一死,我感觉死的那个不会是他。”
“可你死了,剩下的大妖怎么办?”
“我是个道士,知人事听天命,有些事情早已冥冥注定,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改变的,兴许后世还有大能出现,剩下的大妖就交给他们吧。”
“你
这么做图什么?”
“图什么?图人活一世岂能迷茫,又不是草木只需开枝散叶,这天地间从不缺枝繁叶茂,生而为人当有不屈之心,命如蚁贱当有鸿鹄之志。”
“可你被世人误解了。”
“嘿嘿,丫头,这人呐若是活在人家嘴里,那这一辈子就白活了,你虽传承奇经医术可总有救不活的人,他们若说你是庸医,日后的垂死之人,你救是不救?”
“救。”陈馨毫不犹豫的回道。
百里连舟点了点头,“你虽是女儿身,却知天命,我们百里家能有你这样的姑娘委身相许,也算我这一辈子没瞎折腾。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事了,说说那臭小子吧,陈三这名字也太难听了,这都谁给他取的?”
“他跟娘姓,好像是他爹给他取的,说是怕他以后不认字,这名字简单一些,好写。”
“哈哈哈哈哈,读书少就读书少,还找什么借口,怪我怪我,因为他娘的关系,我对他从小就不怎么待见,缺少管教的人总喜欢把事赖在别人头上,哈哈哈哈。”
“我觉得还挺好听的,比那些狗蛋,铁蛋的要强太多了。”
“哎呦,那是丫头你看得上他,觉得他什么都好,你可知道他现在叫什么?”
“他改名了?”
“他现在是御魂宗的宗主,本来是不会改名的,估摸是他这名实在太难听了,所以就以他们宗堂的宗号擎天作了名,现在他叫陈擎天。”
“单掌擎天的擎天吗?”
“嗯,就是这擎天,是不是很俗?”
“还不如陈三呢,取这宗号的肯定也没读过什么书。”
“哈哈哈哈哈,是,肯定也没读过什么书,你可知道世人除了称我为老魔头,江湖中人怎么称呼我?”
“他们不知道你叫什么,难道也有个称谓?”
“六臂擎天,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更俗!”
“也是擎天?”
“嗯,这算不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应该换个名,这名字不适合他。”
“你说的是陈三,还是陈擎天?”
“都不适合。”
“惊鸿如何?惊鸿乍起游龙伴,云涌风起傲苍穹。”
“百里惊鸿,名字是好,可人家若叫他百里一撇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就让他撇着吧,哈哈哈哈。”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能告诉他么?”
“你还是放在心里吧。”
“为什么?他应该要知道你。”
“不不不,他不用知道我,我们百里家祖上虽不姓百里,但是并不光彩,缺德事做多了祸及三代,陈三这命数也与这些陈年往事有关,还是不要说了吧,丢不起这人呐。”
“祸及三代?你,陈三的爹,陈三,这么缺德的事么?”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干了什么,但那些事可缺了大德了,我最惨,打记事起就是个小乞丐,直到上山学道,那十几年的岁月猪狗不如,真正的命如蚁贱。
陈三他爹从小便没了娘,若是在落叶峰,他兴许还能活得久一些,偏偏他向善,离开了落叶峰,死的时候应该三十都不到吧。”
叹了一口气,百里连舟继续道:“到了陈三,从小便是父母双亡,比我好一些,不用与狗抢食,可他过得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了。
就这种糟烂事发生在自己的祖辈,还祸及了自己,应该没人想知道吧,毕竟谁不想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