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过,银子银票那就像砖石树叶一般,似乎是财神爷看上他戚晋堂了,那是一股脑的往清风揽月楼里倒,每日数银子都来不及,姑娘还是绑来的,除了养活几张嘴,几乎就是无本买卖。
有些人命里带着银子呢,挣银子容易的像是撒尿一般,仿佛财神在他家,可有些人这命里就带不着银子,挣他两个铜板,比登天还难,千辛万苦的挣到了,还不一定有命用,这就是命,也就是道家所说的福报。
戚晋堂自然是前者,第一个买卖便做的顺风顺水,人家半辈子才能挣到的银子,他十天半个月就到手了,用他的话说,门一开,这银子就进来了。
可福报这种东西,想它多一些很难,不知要修几辈子,做多少好事才会多那么些福报。
可要是想少,那是比撒尿还容易,它容易的不能再容易了,多做丧良心的事就行了。
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戚晋堂那原本衣食无忧,羡煞旁人的福报,短短数个月便被他折的,把命都给折掉了,不止把他自己给折掉了,还带上了一家老小,其中还有他即将生产临盆的娘子。
事情转变发生在了数个月之后,他雇人绑的姑娘出了大问题!
绑谁不好,绑了六品通判的小妾,这小妾只是回娘家奔丧去的,谁知道半路上被他雇的两个大汉连同丫鬟一起劫到了清风楼。
要说一辈子困在青楼里那也没后来的事了,偏偏那丫鬟逃了,假意顺从被糟蹋之后,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她从楼上逃了出去,不止逃了出去,还逃回了通判的府衙,把夫人和她自己的事这么一说。
通判当即就找到了知府,把这事一下子就给捅上去了,逼良为娼本就是要杀头的,还逼到他通判头上了,刚纳的小妾竟然被绑去了青楼,还被人糟蹋了,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咽得下。
一日不到,知府、通判亲自到了明望镇的衙门,哪知道这事弄了半天,知县和清风揽月楼的戚晋堂是父子,那就没得说了,罪加一等,当堂就给他俩审了,强抢民女,奸 淫掳掠,逼良为娼,那是直接满门抄斩。
一纸上书发到刑部,不出三日便接到了刑部的公函,斩立决!
听到这个消息,那三座靠山也是差点没吐血,合着后头是真没人,都是纵横官场十多年的大人,竟然被这小子耍得团团转。
要说这也不是巧合,再来一次他们三个还是不敢把那戚晋堂怎么样的,就是因为官场待的久了,瞻前顾后的太重大局,这命一旦金贵了,怕死便成了避免不了的事,只是实在气不过,少捞了那么多银子,可把他们给心疼的。
大牢里,父子俩倒开始后悔了,他爹实在想不到,做官没被砍脑袋,做买卖倒是把命搭进去了。
戚晋堂后悔的倒不是这青楼的买卖,而是不应该找那几个蠢货去绑人,他们倒是跑了,跑的影子都没见着,他可就完了,要砍头不说,还连累了家里人。
他媳妇大着肚子关在一旁,眼泪那是没停过,要说
也是世态炎凉,关进了大牢,戚晋堂是连碗水都讨不到,还被几个狱卒一顿消遣。
“明早就砍头了,喝不喝又怎么样呢?这大肚子看着细皮嫩肉的,可惜了!”
这些狱卒几日前还要对他和他爹点头哈腰呢,这成了阶下囚竟然连水都讨要不到一口,认命!也只能认命了,可惜这命认的有些晚了。
只认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午时三刻,全家除了他媳妇,全都人头落地。
不是那知府不想斩他媳妇,实在是大肚子斩不得,一尸两命这种事情本来就玄乎,要是还落个尸首分离的,谁知道会不会变成什么冤魂厉鬼来索命,按照律法,这种情况皇恩浩荡,赐白绫一根。
一个弱女子,全家都被斩了,她自己也要被赐死,还能怎么办,只是可怜孩子,还没来到这世上便要随她一起去了,伤心欲绝,心灰意冷之下上了吊。
斩首的拖到乱葬岗去,上吊的衙门可没敢怠慢,请了道士超度往生,还弄了一副棺材,找了个地方给她埋了。
照理来说,人都死了这事便完了,可这事才刚开始呢。
人是死了,超度也超度了,人也埋了,可这孩子他自己生出来了!
哇哇哇的哭,可惜他娘抱不了他,也断不了脐带,本没什么活路,娃生出来了,那这脏血自然少不了,也因为这脏血,这孩子竟还活下来了……
附近的野狗闻到了血腥味,顺着味道,那饿的皮包骨的身子瞬间就来劲了,一阵狗刨,生生把棺材盖都刨出了大半,这地方也没立坟头,一大半棺材盖露了出来,一只野狗死命刨着。
棺材上的泥土一扒掉,娃娃的哭声便传了出来,虽然隔着棺材,可声音洪亮,一听就是个健壮的娃娃。
野狗刨得正起劲呢,一个衣衫褴褛,疯疯癫癫的女乞丐一边走着,一边采着地上的野花,痴痴傻傻的走了过来,隐隐约约她听到了娃娃的哭声。
顺着声音,花也不要了,撒了一地,寻寻觅觅的便朝着那野狗和棺材靠了过去。
一听真是娃娃的声音,女乞丐口中喊着娘来了,娘来了,一手捡起大石头便朝着野狗砸去,连着三五块石头,一阵追打,野狗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回到了声音传出来的地方,那是欣喜若狂,手指甲朝着棺材盖一顿乱扒,虽然满手的血,可那棺材并不是手指甲能破开的。
一阵哀怨的哭声响彻夜空,哭了许久,女乞丐再一次听到了棺材里娃娃的哭声。
拿起一旁棺材盖上,方才砸狗的石头便朝着棺材盖死命砸,死命的砸,“咚、咚、咚……”
越是砸,娃娃哭得越厉害,娃娃哭得越厉害,这疯女人也是砸得更用力。
“咔嚓”,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那棺材盖被砸开了,看到棺材里哇哇大哭的娃娃,手脚并用又是一顿猛砸,生生把破碎的棺材盖给砸碎了大半,用那木头碎片断了脐带,愣是把这哇哇大哭的娃娃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似乎是老天怜悯
这孩子,也或许是这孩子和这女乞丐有缘,那女乞丐本就是失子受不了打击,加之夫家的嫌弃,才失了心智跑出了村子彻底疯了。
结果阴差阳错被她在棺材里捡到了一个娃娃,连奶 水都是现成的,她也以为这就是她自己的娃娃,虽然疯疯癫癫乞讨为生,可孩子比她命还重要。
晚上睡觉那是从来没有撒过手,靠着吃馊食、死老鼠、别人可怜他俩给的吃食,这女人用自己的奶 水生生把这孩子养到了三岁。
可长时间的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加之疾病缠身,终究让其没能把孩子养大就撒手人寰了。
孩子饿得哭了一天一夜,这个女人也没再醒过,捡到这孩子的是个老道士,下山给人做法事。
老道士见到小娃娃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泥地里,哭得那个撕心裂肺,身边没有任何人,看他满脸泥泞,脏兮兮的,大冷天就一件破衣服包着,还是大人的衣服,一看便知道定是哪个乞丐的孩子。
老道士守着孩子守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这么小的孩子又怕他饿死,冻死,脏成这样,怕是报了官,那衙门都不会管。
无奈之下,抱着满身泥泞的孩子上了山。
不是老道士不想养这娃娃,实在是知道自己寿元将尽,若有其他人肯收养,他不该养这娃娃的,他这一心软怕是倒会害了他,可谁又会要这样脏兮兮的乞丐孩子呢。
老道士住在山上的道观里,道观很小,就这么一个堂和两间房,很是简陋,没什么香火,少有人来上香,平日就给村子、镇上的人做做法事,日子清贫,说是苦哈哈也不为过,谁让他不收徒弟呢。
这老道士还是个内门弟子,一身通阴彻阳的本事,可是到头来都没有一个传承,带着孩子上了山,洗得干干净,剪了一身洗干净的旧衣裳给孩子缝了几身衣裳。
虽然每日粗茶淡饭,有时候还吃不上饭,可老道士终究也没饿着这孩子,还给了他一个名字‘百里连舟’。
望他有朝一日登峰百里,出人头地,碰到再大的风浪也能如履平地,力挽狂澜。
日子一天天的过,老道士教百里连舟读书认字,修身悟道,虽然对一个三五岁的小娃娃来说,这还太早了,有时候百里连舟读着读着便睡着了,可是老道士已经时日无多,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七岁那年,老道士羽化,被人请下山除妖再没回来,也是气数已尽,老道士使了大神通才和大妖同归于尽。
虽然心系天下苍生身死道消,可闭眼之时心里放不下这个捡来的百里连舟,他还小,日后的路何去何从……
比起三岁的时候,七岁的百里连舟已经知道哪里有东西吃,怎么生火煮熟,有时候老道士下山,一日不回,他就得自己琢磨这些东西,山上就他们两个人,四年的时日,这种日子还挺多,快五岁时便已经学会如何煮东西吃了。
可东西总有吃完的时候,老道士本就清贫,半月的米面,还有自己种的一些红薯时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