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川上济不是特别想要波兰雪树。

有一丢丢的嫌弃。

倒也不是对方的实力不行，波兰雪树的单兵作战能力相当强悍，指挥能力也有，虽然心眼不多但是也不算傻，加上强大的服从性，使唤起来挺爽的……若让川上济评价一下综合能力，应该可以到B。

更别提米利安干了这么多年的军火贩子，相关人脉只多不少。

真正让灰发青年不喜欢的，是性格。

和这种能将自己的处境，忠诚，甚至生存信念托付给同类的家伙相处，川上济会感到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察觉到波兰雪树有把这种依赖转移到他身上的倾向后，他还随手给对方策划了几场心灵上的毒打。从目前的情况看，毒打的效果还不错。

啧……川上济自持自己没什么耐心。

之前因为【记忆清洗】，连自己过去都把握不住的卡沙夏担负不起这种联系，现在虽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也懒得没事找事。

主要是现在第三分部实在缺人，能多一个劳动力都是好的。

君度在位时的原班人马都会被分到别的国家分部。但一时半会儿又不好从别的分部调人过来。因此，川上济遂顶着负责人的名头，却是个可怜兮兮的光杆司令。

第四分部那边支援了一个桑格利亚，但这家伙一时半会儿还伤者，也不好压榨太狠。第一分部的特其拉也要过来，但磨合调教很费时间。F国那边似乎也会派人，可什么时候派到就不好说了。

苏格兰倒是以第三分部正式成员的身份留下来了。贝尔摩德重新把御用狙击手卡尔瓦多斯从琴酒那要了回来。琴酒这回放人放得很痛快，因为他从原第三分部的代号成员里挑走了好几个厉害的。

得了便宜还摆谱，琴酒这家伙临走时还不忘嘲讽卡沙夏绕了一大圈终于得偿所愿……

脑子里转悠着无厘头的思绪，川上济迈着轻快的步子，在污水横流的街面上寻找干净的落脚点，这让灰发青年的行动轨迹像猫一样绕来绕去。

灰发青年穿着特意弄得破破烂烂的风衣，再加上惨白的病态肤色和略显虚浮的脚步，和任何一位吸得精神恍忽的瘾君子无异。毫无违和地和这片充斥着暴力和混乱的街区融为一体。

他在堆满垃圾与秽物的街角停下脚步。

垃圾堆里坐着一个人，从精气神上观察，这人已经和尸体无异了。当然，在这种地方，他得不到任何人的关注。

“物是人非对吧，米利安？”川上济叹息道。

听到熟人的声音，波兰雪树缓缓抬起头。

“十多年前和十多年后，除了新旧程度外，甚至连垃圾堆的位置都没改，甚至在同样的建筑物里，也有同样的苦命人从平静的生活被拉扯下来，重复你母亲曾经的命运……可谓是热闹的很呢。”

灰发青年像逗狗似的蹲下身，

“她大概就死在这个地方，对吗？不然无法解释你为什么会特意蹲在垃圾堆里……莫吉托被你葬到哪里了？和你的家人一起？啊，大概率是一起了。”

川上济手上有波兰雪树的定位，但他懒得去认真观看，反正推测一番也基本八九不离十了。无论是波兰雪树的踪迹还是心态上的推测都是。

如他所料，波兰雪树的表情皱了起来，他死灰般的神情带上了几分被冒犯的愤怒。

“怎么，这些对你来说就是津津乐道的谈资吗？”波兰雪树嘶声道，“卡沙夏，你——你侮辱我有什么意义？”

他看上去还想骂几句更恶毒的脏话，但一时想不出来恰当的。

啧——天天和黑帮混在一起居然还没达到脏话张口就来的境界，米利安素质还挺高的，也可能是太傻了学不会……

灰发青年差点被自己又熘号的思维逗笑，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真诚地对波兰雪树解释：

“算不上侮辱，只是某些时刻，我忽然察觉众生皆苦。”

“你的家庭算是一个典型的特例，典型地展示了守法良民不可逆转地堕入黑暗的历程。至于这些是什么造成的呢？黑帮交易、高利贷，毒品……无非是这些玩意儿。他们像勒入无辜者骨血吸取养分的庞大根系。”

“而在最顶层，由这些根系滋养的便是莫吉托那样的人。啊……之前我拿这个故弄玄虚，但你家庭的悲剧莫吉托的确没有直接插手，甚至他的确还救了你一命。”

“但这并不意味他没有从你们身上吸血，只是距离过远让人难以察觉而已，毕竟丑陋的根系和阳光下生机勃勃枝繁叶茂的树木几乎是两种东西。”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波兰雪树直截了当地问。

“你不欠莫吉托的。”

川上济直干脆地说，

“甚至你父母的悲剧就是因为有他这种人的存在，而且救命之恩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工作早就够回报了，他还想杀你，你不但没反杀还给他安葬，现在是他欠你的。”

“你没资格评价，卡沙夏。就算如此，你也比他更恶劣。”波兰雪树浅色的眼睛盯着他，“而且‘众生皆苦’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你不觉得羞愧吗？”

“不觉得，既得益者矫揉造作浅薄敷衍的愧疚和感慨才有意思嘛。”

川上济表情无辜地歪着脑袋，

“在淤泥里摸爬滚打，以撕扯同类的血肉而活，我们都这样，毕竟同理心也不能当饭吃啊。”

波兰雪树疲惫地闭上眼睛，他不想再理睬卡沙夏了。然而灰发青年兴致盎然的喋喋不休还在继续：

“好了，第一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像我们这种人生存的底层逻辑是弱肉强食。因为抛却良知与道德的忠诚或归属感之类的而死，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打算杀我？”

“啊，怎么处置是我的自由，你欠我命债呢。”卡沙夏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你要是吞枪自杀我也没办法。”

“所以，单纯地讨债应该行不通，还是利益交换更靠谱。反正给谁打工都一样。米利安，你有兴趣成为第三分部的正式成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