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向晨无从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
四面墙上都挂着遮光布,窗户被严严实实地挡住,看不到外面。
现在唯一清楚的是,屋里总共六个人,三名研究人员,三个歹徒。
而那名死去的研究人员——不知他的尸体被歹徒如何处理了。
歹徒人手一把手枪,且那手枪威力不小,显然不是玩具仿真枪那种唬人的玩意儿。
硬拼是不可能的,兰向晨和其余两名研究人员交换着眼神,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储存双氧水、液碱及苯甲酰氯的容器。
两名助手瞬间明白了兰老的意思。
这三样原料可以制作过氧化苯甲酰,而过氧化苯甲酰极不稳定,易燃烧能爆炸。
两名助手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兰老的意思。
但三人都没敢轻举妄动,因为三名绑匪正盯着他们。
或许是出于好奇,实验开始的第一天,三名绑匪都守在了实验室里。
一开始他们还能保持安静,时间久了,终觉得无聊,那打过汪彦尧的歹徒便开口道:“哎,我说,你们搞科研的能赚多少钱?”
三个被问话的人对视一眼,皆十分警惕。
鬼知道对方会不会是个仇富的心理变态,说少了他觉得你撒谎,说多了他又来找你麻烦。
兰向晨刚要答话,却见纹身男走上前去,照说话的手下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就你屁话多。”纹身男骂道。
被骂的手下灰溜溜跑出去抽烟了。
见兰向晨看他,纹身男咧嘴一笑,指了指兰向晨面前的烧杯和试管,“你这研究原本能赚大钱,可惜你太不识相。”
兰向晨没答话,纹身男继续道:“告诉你吧,我妈也得癌症了,宫颈癌,治好三次又发作三次,现在是第四次治疗……我干这个,就是为了赚钱给她看病。
人啊,还是别跟钱过不去。”
兰向晨觉得有一丝希望,他要伸手抓住,于是他道:“你知道治病贵的难处,你是生活所迫,对不对?……所以更不能让科研成果落到坏人手里,他们只会哄抬价格,是他们逼得你债台高筑,不得不走上这条路的……”
“你不会这么干?”
“我保证!”兰向晨道:“我只想找一家有责任感的制药公司合作,或者愿意投钱的人……你相信我,就快找到了!”
纹身男一会儿低头想想,一会儿又看看兰向晨,似乎有些动摇了。
兰向晨赶紧补充道:“我能治好你妈妈的病!是真正意义上的治好,不会再停留在控制阶段,反复发作。
你可以先把她接来……”兰向晨指了指他的两名助手,“你放了他们,我立即给你妈妈治病……”
“真的?”纹身男直直地盯着兰向晨,“你能治好?”
“能……我治好过一个人……你放了他们,我就……”
“看来你不需要助手。”
嘭——
男助手应声倒地,依旧是一枪爆头。
因为抢上装了消音器,声音听起来沉闷闷的。
一切发生得太快,兰向晨和汪彦尧都愣住了,恐惧还没来得及侵袭两人,就听纹身男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哈……我妈早死了……啊哈哈哈哈……太好笑了……”他模仿着兰向晨的语气:“我立即给你妈妈治病……啊哈哈哈哈……你治不好,她出去卖,被人玩死了……啊哈哈哈哈……”
疯子!疯子!
恐惧终于袭来,兰向晨瘫软在地,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汪彦尧早已吓得昏了过去。
纹身男狞笑上前,一把抓住汪彦尧,拿枪指着她的脑袋,问兰向晨道:“你想怎么对付我?爆炸?还是毒气?啊?”
兰向晨木讷地看着纹身男,突然爆发道:“你杀了我吧!啊?快杀了我!”
“呵呵呵呵……”纹身男敏捷地避开扑上来的兰向晨,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踹得兰向晨半天没缓过气来。
“你不拯救天下苍生了?”纹身男问道。
兰向晨灼热的目光暗了下来。
他害怕了,一个人若是连死都不怕,就没什么能吓住他。可兰向晨怕死。
“十天,别忘了。”纹身男用抢指了指汪彦尧的头,“十天后就是她的死期……我会一个个把你认识的人抓来,直到你交出我要的东西……你有个儿子在国外吧?我可听说他要回国了……
啧啧啧,别急啊……往好的方面想想嘛,如果你还不愿意配合,至少我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好事儿啊,是不是?……啊哈哈哈哈……”
纹身男拎着汪彦尧离开,“让我发现你耍花招,我就把这女人的手脚砍下来!”
实验室里,地上的尸体还在抽搐痉挛,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血和脑浆顺着头上的伤口渗出来,很快形成一大片血泊,将那死去的人脸都糊住了。
兰向晨颓然靠着实验桌,他必须服从了,汪彦尧还在那些人手里。
就这么……失败了?两条人命的惨痛代价,最终只能交出研究成果,向那些人屈服?
可是,交出来,自己和汪彦尧就能不死吗?
十天……十天……兰老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思绪混乱,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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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
对兰向晨来说,时间时而飞速流转,仿佛转瞬十天就要过去,实而又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再也没见过汪彦尧,他曾试图和绑匪搭话,想打听一下汪彦尧的情况,可绑匪并不愿意跟他啰嗦。
直到第九天,实验桌旁的兰向晨突然倒地,捂着胸口痛苦挣扎。
一开始,纹身男以为他在耍花招,并不理他,可是眼看他脸成了紫色,仿佛随时可能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憋死,这才把汪彦尧叫过来实施抢救。
汪彦尧忧心忡忡道:“兰老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最近受到惊吓,能撑到现在就不错了……”
纹身男虽然满腹狐疑,却也不敢拿即将到手的巨大利益开玩笑。
他对汪彦尧道:“你留下看着,别让老头死了。”
汪彦尧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见纹身男走了,她扶着蜷做一团努力减轻心脏负担的兰向晨道:“兰老,实在不行就……就给他们吧……您的身体要紧啊……”
汪彦尧依然穿着他们初见时的那身衣服,皱巴巴的,头发也很凌乱,神情憔悴。
可是,兰向晨发现,她蹲下时,裤脚处露出了一截肉色短丝袜。
兰向晨记得,他刚醒来那天,汪彦尧被绑匪拿枪指着头,和其余两名已经死去的科研人员跪成一排,当时她裤脚露出的袜子是白色的。
兰向晨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把兜里的一页稿纸交给她,而是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快了,他们就快拿到东西了,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汪彦尧一愣,“您……真要把成果交出去?”
“交!不能再死人了!”
兰向晨别开目光,故意装作没看到汪彦尧竭力掩饰的狂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