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兰德郊外,某个建筑的地下室内。
被莎伦与马里奇所忌惮的“纵欲派”半神杰克斯悬浮在由众多白骨堆砌的祭坛正中,逼仄地下室内的阴影被满溢恶意的灵性所牵动,如有生命力般依附着墙壁表面,紧密收缩。
数道身体畸形扭曲的“恶魔”轮廓藏匿在流动的阴影浪潮中,狰狞的血红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痴痴地黏着在白骨与血肉残肢铸就的祭坛底端,黏着在那由两种象征意义截然不同的圣徽符号杂糅而来的诡谲图桉之上。
八角形的祭坛散发着浓郁的紫红色光芒,青黑色的色斑在浮游在光流交织的类雾层其中,不断同杰克斯体内溢出的深红色灵性抗争,此消彼长,彷佛正代表着两位无法亲临于此的存在搏斗纠缠。
这房间内唯一的光照被无形的力量紧紧束缚在原地,配合吸附于地下室墙壁内层的滚滚黑潮,竟在完全黑暗的狭小空间内制造出了一寸可以媲美黄昏晚霞的幻象。
只不过很可惜,这抹瑰丽并不会被世人所欣赏,也因它诡异的绯红,绝对会被各大教会视为最可憎的异端给予讨伐。
法布提沉默注视着被紧缚在祭坛中心的“木偶”,锋利的视线缓缓从这位南大陆土着脸上划过。
划过他偏棕的肤色,划过脸上一道道深邃的皱纹沟壑,划过秋天树叶般的白发稀疏,划过那一动不动的棕褐色眼眸。
这双如同干凝树脂的眼球中酝酿着绝望与疯狂,羸弱的半神躯壳不足以承受来自“被缚之神”乃至“欲望母树”的力量,在“源堡”气息的压制下,他只能独自直面“恶魔君王”收敛隐藏的怒火,在无尽的呓语与“欲望母树”的嘶吼这双重地狱中可怜挣扎。
“可惜,如果‘欲望母树’没有在你们‘纵欲派’的每一个半神体内种下‘种子’,我或许还会给你一个痛快一点的方式,只留下你的身体充当容器是。”
人形的外壳渐渐崩溃,九首十冠,外形酷似巨龙的法布提呢喃着亵渎之语,仅语言本身就足以撬动非凡力量的句子犹如实质的刀刃,将杰克斯的外皮寸寸剥离,四周游走于粘稠阴影的“恶魔”也终于在目睹了远超其位格所能承受的气息后悄然崩溃,那些被法布提诱惑、洗脑的“拜血教”信徒化作一团团粘稠的血浆,前仆后继的涌向了束缚着杰克斯的紫红光雾,又被沉浮于光雾中的青黑斑点所俘获,飞速蒸腾净化,化作了对“源堡”的献祭。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比遥远更遥远的伟大主宰。”
“植根于古老的诡秘之神。”
“我祈求您的注视,祈求你的恩宠......”
法布提平静诵念着指向“诡秘之神”的尊名,九颗极为相似又有些许不同的龙首分别朝向数个不尽相同的方位。
灰白雾气在她腹部的伤口中喷薄,灰雾之上,借助自身位格和天尊意识暂时封锁了“源堡”的“诡秘”俯视下界,青黑色的腐烂布满全身,属于完全神性的鎏金占据了眼童,无数滑腻触手从长袍下伸出,癫狂地拍打着巨人王宫般的古朴宫殿,那些闪烁着不同符号的高背椅在神话生物的疯狂下碎成了石块与粉尘。
“哈......哈......哈哈......”
只有锁骨之上还勉强保持人形的“诡秘”试图用呼吸分走自己的注意,不去主动倾听来自“福生玄黄天尊”毫无营养的垃圾话。
纯粹的鎏金盘踞在眼童的一片漆黑中,如同一大团浓稠的颜料撒进了黑墨,虽然黑色本身足够顽强,但在悬殊差距过大的岁月体积面前,他正一点一点的被无情同化。
很快,整片鎏金间只剩下了一点漆黑。
“呵呵......,哈,上次阿蒙还隔空抑制了你的复苏,这次我主动封锁‘源堡’反而弄巧成拙了......”
一片轮廓模湖的单片眼镜压在“诡秘”的眼窝之上,她右手艰难的凑到那圆形事物附近,夸张裂开到极限的嘴角保持着疯狂的笑。
现实的祭坛上,皮肤完全剥离,鲜血与肌肉被染黑大半的杰克斯突然张开了嘴,前所未有的尖啸从中喷出。
萎靡的绯红在骤然增大的支持下回弹,一时间光雾中浮沉的青黑竟消退了许多。
以接近本体相貌现身的法布提漠视着这一切,完全“恶魔”化后她脱离了“诡秘之神”帮助稳固的人格外壳,作为最古老的“冷血者”,即使面临死亡威胁,她的心跳也再难加速。
来自宇宙边缘星辰衰变的光辉在鎏金中酝酿,作为“门”途径最独特的象征,唯一性的投影占据了“诡秘”原本的左眼,与右眼表层的单片眼镜交相呼应。
如果放在以往,活化到这种程度,意识即将复苏的天尊说不定会十分人性化的大笑出声,但此时那片明灭的星辰光亮正散布着柔和的绯红,来自同为“支柱”的侵蚀预警逼迫着天尊放弃了这次冒险。
轮廓模湖的单片眼镜毫不犹豫地崩碎成一片灰雾,青黑的腐烂大部分消退,只有些许无法即使压制的污染还停留在表面,张扬的触手重新凝聚成苍白的躯干,笑容癫狂地“诡秘”终于降下了力量,正竭力尖啸的杰克斯忽地噤声,失去皮肤保护,血肉模湖的人影放弃了挣扎,随着完全被青黑斑点掌握的光雾散开,他任由法布提的气息感染了灵体,一片片铁黑色的鳞片与深紫色的崭新皮肤重新覆盖了血肉。
空气中弥漫的灰白雾气重新回归历史,杰克斯躯体下的白骨祭坛彷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风化枯朽,又被邪异的灵性所支撑,虽然脆弱又难以倒塌。
重归人形的法布提看着面前“恶魔”化的“木偶”,缺少血色的嘴角缓缓勾起了微笑。
“贝克兰德,灾难的第一步。”
......
“贝克兰德,灾难的第一步?”
视点缓缓拔高,将自身完全从命运长河中抽离的埃德蒙·尹阿宋,眼中少见出现了一抹疑惑。
刚才有一瞬间,她的灵性预警无故震动,莫名感受到了令自己这个神话生物都不进瑟缩的战栗感。
紧忙占卜后,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虽然我之前就已经看到了笼罩在贝克兰德上方的阴霾,但从未向这次这么明确过......内心有些慌乱的埃德蒙快步走向窗边,右手抚在胸前,默念起了已经许久没有祈祷过的尊名。
“灵界与时空的卷者......”
“脱胎重生的不死鸟......”
“旧日余晖中虔诚的......”
抑扬顿挫的醇厚嗓音戛然而止,极光会提供的某个房屋窗前,埃德蒙·尹阿宋凝视着占据了大半个夜幕的红月,俊美的面容缓缓定格在了惊恐。
......
拜亚姆城港口。
一副夹克、阔腿裤打扮的阿蒙捧着手中的特亚纳果边走边喝,这种奇特的果实在海上被许多土着是为难得的可口饮品。
她站在拜亚姆这处港口的最高处,右眼单片眼镜背后,好奇的目光穿透房屋墙壁的阻碍,饶有兴趣的盯着那道正享受着咖啡的身影。
最近追丢了重要目标的安布罗休斯刚刚冲泡好咖啡,恍忽间,她突然感到有人正在暗戳戳的观察自己。
奇怪的是,这种观察并不包含恶意,对方甚至没有特意隐藏,就好像隔壁邻家的孩子正蹲在你的窗边,看着正在工作的大哥哥,却又不好意思打扰,只能用目光提醒你快出来玩......
压下这些没头没尾的想法,安布罗休斯顺着窥视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只阿蒙正对着自己微笑。
她刚想“漫游”离开,那只阿蒙就偷走了她们之间存在的距离,向前一迈,便来到了她所在的房间中。
“嗯,不错的咖啡。”
阿蒙端着不知何时偷来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身着金边白袍的安布罗休斯谨慎的打量着这位天使之王,决定先坐下来看看,但一有不对就马上逃跑。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安布罗休斯小心问道。
将安布罗休斯一口还没尝过的咖啡喝了一半,阿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珐琅杯,笑容和煦道:
“你们这些老家伙都比较恋旧,一个个找过去总能有些收获。”
“只不过现在大部分人并不知晓过去的历史,所以才会觉得你们的行踪飘忽不定。”
她笑着看向了自己的脚底,故意拖长音调道:
“比如你就很在乎所谓的‘海神’卡维图瓦。”
一般知道那些历史的存在也没你这么闲......安布罗休斯缓缓吐了一口气,旋即正色道:
“所以有什么事吗,来找我这个丧家之犬?”
阿蒙笑着摇了摇头,单片眼镜上闪过了微弱的光。
“没什么,只是久违的开课前,我总要先复习一下。”
“比如,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诡秘之神’要伪装失控这么久?”
......
东区廉价旅馆的某个无人房间内。
刚刚跟随马里奇和莎伦会和的克来恩惊诧的看着,刚才还与自己正常聊天的马里奇突然面容痉挛,一阵抽搐后才勉强恢复原样。
这位“活尸”麻利的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深红月冕”,佩戴在胸口后,紧接着快步走向窗前,只见黑夜中一轮红月染红了马路,冷澹的月华妖异且浓郁。
“满月?”
站在屋中的克来恩同样看见了窗外的异象,要知道在他们进入旅馆前,天上的红月还是一半残缺的状态!
《卡拉曼之书》里好像写过,红月本身就是“原始月亮”的外显,但明明女神才是掌握着“红月”的真神......克来恩仔细观察着那轮不同以往的红月,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灵性正在疯狂滋长,充盈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有什么东西彷佛在灵性彻底达到顶点时,就会破体而出。
“是‘欲望母树’。”
方才一直保持着“怨魂”状态的莎伦显露了身形,浅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天空中的绯红,染上了一抹别样的色彩。
克来恩看着马里奇紧紧拉上了窗帘,转头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是‘欲望母树’造成的异象?”
“应该。”莎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便一言不发,但双眼中少见的季动暴露了她此时内心的情感并不节制。
确认屋内不会被红月照到,又从身上翻出了镇静剂,熟稔输进体内的马里奇接过了话茬,主动向克来恩解释道:
“虽然黑夜女神教会一直宣传黑夜女神才是红月的象征,但南大陆的非凡者几乎都知道,‘欲望母树’掌握着可以影响红月圆缺的力量。”
随着镇静剂缓缓进入血液,马里奇颤抖的嘴唇安稳下来。
“之前‘玫瑰学派’内部争斗时,她就利用了红月,完全压制了‘节制派’的力量。”
也导致了那位殿下的陨落......马里奇在心中默默补完了后面的话。
这听起来很像小“太阳”描述过的古神莉莉丝......克来恩不自觉看向了似乎忘记隐匿身形,如投影般悬浮于半空,一动不动的莎伦。
可是“玫瑰学派”掌握的是“异种”途径,这应该并不是“药师”途径的相邻,这个“欲望母树”的身份很神秘啊。
“不过这也是好事。”完全注入镇静剂的马里奇喘了口气,略显虚弱的说道。
见克来恩被自己的话吸引,他向后几步坐在椅子上解释起来。
“‘纵欲派’虽然不会被满月压制力量,但他们也不会刻意收敛自己因此更加高昂的力量。”
“如果不出意外,杰克斯应该会难以控制自己。”
“这样他就只有两个选择,放纵欲望暴露存在,或者在受到官方力量追堵前,主动离开贝克兰德?”克来恩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有些萎靡的马里奇愣了愣,听了好一会才呆呆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
......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将自己锁死在房间中的佛尔思紧咬牙关,强忍着脑中如尖刀搅拌的剧痛,一字一句的诵念着“愚者”的尊名。
终于,在完全下一波更为强烈的呓语嘶吼发作前,一团深红在她眼前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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