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皇帝固然是极好的,但不能在第一时间,看到益州战场的结局,还是让刘辨非常揪心,甚至抓耳挠腮,总之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正如此时,文德殿中,刘辨正背着手,左右来回踱步,因为它非常清楚,这些年的益州一定处在最关键的时刻。
“老师。”
良久后,刘辨终究还是扛不住了,急忙跟军师联盟沟通道:“这都已经三天了,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咱们啥时候把电报发明出来,这样可比信鸽强多了,天天这么等消息,我头发早晚一天得掉光,太特么影响形象了。”
都说用脑过度是掉头发的主要原因,但实际上,着急上火、发愁,同样是掉头发的原因,刘辨对此相当焦虑,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古代的信息传递实在是太慢了。
他现在越来越怀念现代的电话,只需要拨打一个号码,便可以得知战果,甚至派两个随行的人员,还能现场直播,那多带劲!
可惜啊......
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便利性是享受不到了。
正当刘辨感慨万千时,军师联盟的声音跟着响起:“辩爷不要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儿要一件一件做,现在正是夯实基础的时候,着急不来。”
“而且,你就放心吧,从前些天传回的情报看,刘焉正如专家预料的那样,是向着辩爷你的,有这么一个大内奸在,大胜仗是一定的。”
“当然!”
言至于此,军师联盟再次为刘辨打一剂强心针:“最为重要的是,益州士族原本便是个失败者,贾家、李家、张家,连刘焉都斗不过,还能斗得过咱们?”
“黄权率领的校事府,外加板楯蛮的士兵,单凭这些力量,甚至都不需要刘焉,咱们都能获胜,你就放心吧。”
“或许,要不了多久,消息便会传回来,再耐心等一等,好歹也是皇帝,岂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失魂落魄的,太丢人了,恢复一下。”
呼—
刘辨这才长出了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他干脆转回上首,随手拿起一本书,展开阅读,越是焦虑的时候,读书越是让能让自己保持平静,这是刘辨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非常适合自己。
“报—!”
正在这时,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刘辨急忙放下书卷,抬眸望去。
但见,朱彤推门而入,趋步上前,正欲拱手行礼时,便被刘辨摆手打断:“行了,不必多礼,可是郭嘉来了?”
朱彤摇了摇头:“非也,乃是荀或、鲁肃。”
“哦。”
刘辨略显失望,吐口气,摆手言道:“一定是迁都雒阳的事情,这也的确是个大事,让他们进来吧。”
朱彤颔首:“喏。”
随即。
躬身退出大殿。
不多时,荀或、鲁肃来到文德殿,欠身拱手道:“臣鲁肃(荀或),参见陛下。”
刘辨摆手示意其一旁稍坐:“可是为了迁都之事否?”
荀或点点头,倒也没有遮掩,直接言道:“没错,正是为了迁都之事,目前史子眇已经带队去了雒阳,想要为冬节祭天大典做准备。”
今年的祭天大典,是具有非凡意义的,甚至要比刘辨在南阳正位回宫的祭天大典,还要意义重大。
毕竟,要不了多久,益州也将宣布王化,大汉从今年开始,真正被刘辨从内到外的革新了一遍,接下来的大汉是新生的大汉,是年轻的大汉,是最具有活力的大汉。
也因此,为了给全天下子民一个信心,今年的冬节祭天大典,必须要比往年更加隆重,史子眇便是肩负此重任而去。
全新的雒阳皇城!
隆重的冬节祭天大典!
这两个加起来,便是希望的力量。
刘辨恩的一声点点头,再次强调道:“切记,今年的冬节祭天大典,意义非凡,不单单是在流程上隆重,而且要请四方夷狄入京,感受我大汉之强盛。”
“北方的羌胡、鲜卑、乌桓,还有扬州的山越,荆州的武陵蛮,以及益州的板楯蛮等,全部要发出邀请,不得遗漏。”
“这次冬节祭天大典,不单单是给汉家子民看的,更是给天下的蛮夷看的,我大汉已经不是从前的大汉,敢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绝不姑息。”
听到皇帝陛下说出这样振奋人心的话,荀或内心深处的民族自豪感,不禁油然而生,一个强大的民族,强大的国家,是他为之奋斗的目标。
而在今天!
就是现在!
似乎马上要实现了。
荀或郑重地点点头,再次拱手,铿锵回应:“陛下放心,该发的邀请函,已经全都发出去了,如果所料不差,一些人已经在赶来雒阳的路上。”
“朝廷在雒阳已经派了大鸿胪的人,专门负责接待,他们精通各族语言,完全可以将他们安顿好,陛下您放心便是。”
刘辨深吸口气,提前警示道:“切记,这帮家伙与咱们大汉之间,多少会有些小恩怨在,如果只是嘴巴上比较放肆,还自罢了,可如果有违朝廷法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虽说来者既是客,我有我的待客之道,一定会尊重客人,可如果客人不自重,那可就由不得你了,我大汉的尊严,岂容旁人践踏。
“陛下放心。”
荀或昂首挺胸,朗声回应:“如今的大汉,已经不是从前的大汉,某些事情,属下明白应该怎么做,总之一句话,咱们的腰杆从今天起,真正挺起来了。”
刘辨澹笑,对于荀或的回答,他非常满意:“很好,只要文若你心里有数,朕就安心了,你放手去做吧,若有问题,随时来皇宫汇报。”
荀或欠身拱手:“喏,臣明白。”
旋即。
刘辨转向一旁的鲁肃,轻声道:“子敬,雒阳的工程虽然还没有全部完毕,但还是要为冬节祭天大典腾地方。”
“最后这些时间,务必要安排好各个施工队的有效退场,将工程款全部结清,让他们回家过个好年。”
鲁肃揖了一揖,颔首点头:“陛下安心便是,目前商务司下属的工程署,正在核对雒阳工程的工程量,只要工程量统计验收完毕,会立刻按照合约,结一部分款项。”
“朝廷即将搬迁进入雒阳,一些商道目前也在修正拓宽当中,这对于未来的雒阳商务环境而言,大有裨益。”
“......”
“哦对了。”
鲁肃将原本要汇报的内容,统统上报完毕后,忽然响起了什么,立刻补充道:“陛下建议的商务税改,以及送过来的资料,臣已经仔细读过了。”
“臣也根据陛下给的资料,结合目前咱们的状况,写了一份奏章,里面详细阐述了当前状况下的税改流程及标准,还望陛下不吝赐教。”
“哦?”
刘辨惊喜不已。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鲁肃居然可以写出自己的观点。
这足以证明,这段时间以来,鲁肃进步神速,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不管他写的奏章内容如何,敢于踏出这一步,便足以证明,鲁肃是成功的,军师联盟的眼光是独到的。
刘辨接过鲁肃递来的奏章,足足有二十余页,全都是鲁肃的手稿,可见其对此次商务税改是何其重视。
“这全都是你写的吗?”
刘辨一脸的难以置信,开口询问。
“没错。”
鲁肃颔首点头,轻声道:“读陛下给的资料,感慨颇多,因此写了很多自己的想法,如果有不足之处,还望陛下赐教。”
刘辨随手翻开两页,目光粗粗扫过,缓缓点头:“恩,很不错,你能写出这么多东西,足以证明你下了很大的功夫。”
“放心吧。”
刘辨将奏章收起来,郑重承诺道:“朕会仔细读奏章的,一些重要的内容,也全都会标记出来,给出朕的理解,咱们多多沟通,才能令大汉的商务环境,变得更好。”
鲁肃颇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拱手:“多谢陛下,臣必定竭尽全力。”
虽说目前,南阳朝廷的商业逐渐繁荣起来了,但在专家仔细分析过目前的商业体系后,深感大汉对于商业的税收,乃是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否则商业的繁荣是不可持续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辨才利用空闲时间,写出了税改的相关问题,交给了鲁肃,让他仔细阅读,分析深层次的原因,争取尽早拿出一个可行性的方案。
只是不曾想......
鲁肃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完成了税改方案,而且足足写了二十余页,实在是令人惊叹。
当二人离开以后,刘辨也算是有了正事,立刻投入到方案的研读中,这不读不知道,一读便吓一跳。
鲁肃的进度便是连军师联盟的专家,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辩爷,鲁肃的确是个奇才啊,他对于咱们给的资料,一定经过了反复的阅读,否则不可能理解的这么深刻。”
“哦?”
即便是刘辨自己,也不禁好奇:“如此说来,鲁肃的方案是可行的?”
军师联盟的声音跟着响起:“那倒不是,他的方案中,还有比较明显的错误,相对比较稚嫩,但是从通篇的文章来看,某些点的理解,已经是专业级别的了。”
刘辨惊诧不已:“专业级别?鲁肃居然这么厉害?”
“是啊。”
军师联盟叹口气,继续道:“鲁肃的进步可谓神速,作为汉末时代的人才,鲁肃的确是智商奇高,领悟能力极强。”
“尤其在经过雒阳、南阳的实践,以及益州的商业战后,他对商业的感悟也是远超别人,将来肯定能够跟得上辩爷的节奏。”
有军师联盟的帮助,时代肯定会不断地向前发展,科技带来的不仅仅是生产效率的提升,更重要的是,它会改变很多人对事物的认知。
就好比......
在飞机发明之前,人想要飞上天空,压根就只存在神话当中,这是人的常识,而一旦有了飞机,以前的认知就会彻底被打破。
能够跟得上时代发展的人,才能生存下来,若是跟不上,就只能逐渐淘汰在历史的洪流,成为滚落沉淀的泥沙。
“这样最好。”
刘辨暗松口气,继续翻阅奏章,不时跟军师联盟沟通交流,将鲁肃奏章中不当的观点,全部标注出来,然后配以自己的解释说明。
正当刘辨专注于修改奏章内容时,殿外响起悠悠一声传报:
“报—!”
刘辨置笔一旁,抬眸望去。
但见,朱彤推门而入,欠身拱手:“陛下,校事府郭嘉求见,益州捷报。”
刘辨闻言大喜,急忙招呼道:“快,让他进来。”
朱彤颔首:“喏。”
旋即。
躬身离开大殿。
不多时,郭嘉急匆匆入殿,趋步上前,欠身拱手:“臣郭嘉,参见陛下。”
刘辨大手一挥,示意其速速起身:“益州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
“恩。”
郭嘉颔首点头,赶忙从怀中取出飞鸽传书,亲手递上:“陛下,这是今日收到的,黄权送来的飞鸽传书,具体的战报还在快马赶来的路上。”
刘辨接过飞鸽传书,展开浏览,当看到“胜利”两个字的时候,他长出了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益州总算是能落定了。”
“是啊。”
郭嘉颔首,附和道:“经此一役,益州士族可谓是大换血,朝廷掌握了益州大量的资源,成为了益州真正的主人。”
“据说这一次,刘焉的表现还算是不错,估摸着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野心,陛下可以试着一纸调令,将其调离益州,这样更方便咱们接管益州。”
刘辨神色如常,没有着急给出回答,而是转而问道:“南蛮目前的情况,如何?”
郭嘉一揖:“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南蛮压根没有反应的机会,即便咱们接手益州,可能会产生动荡,但咱们守住蜀郡,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南蛮当真会进攻蜀郡,咱们可以将在荆州的周瑜,调回蜀郡,他麾下的兵马,可全都是精通山地作战的好手,足以扫平南蛮了。”
当下,刘辨立刻起身,直奔旁边的巨型沙盘图,上面插着红色小旗的地方,便是驻扎在各地的军队,而蓝色的小旗则是目前残余的敌对势力。
南蛮显然是其中一个。
不过......
它跟武陵蛮、板楯蛮,在实际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或者对于南阳汉庭而言,只能说南蛮更加的边缘化,没有武陵蛮、板楯蛮的汉化程度高,他们对于大汉的敌意,也相对比较大,仅此而已。
但若是论战斗力......
南蛮压根就不是南阳汉庭的对手。
刘辨仔细扫过周瑜的位置,目前也仅仅剩下一些扫尾的工作,便立刻吩咐道:“你速速给周瑜传令,让他尽快调集兵马,直奔益州。”
“同时让尚书台拟诏,调刘焉为侍中,回朝廷任职,由黄权暂时接任益州刺史,至于其余官员,若有变动,另行通知。”
郭嘉欠身拱手:“陛下英明。”
*****
益州,蜀郡。
州牧府。
刘焉负手,站在廊道下,凝望着院中的景致,一阵凉风拂过他的面庞,不由地让他打了个寒蝉,跟着咳嗽了两声。
“君郎。”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随后一袭貂绒大氅,搭在身上。
是卢玥。
刘焉一下子判断出来。
他扭头望向这个容颜姣好的女人,眸子里却少了往日的温柔与怜惜,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澹澹的狞色,宛如利剑一般,打在她身上。
“君郎,你怎么......”
卢玥能清楚地感受到刘焉的神色变换,她心底陡然生出一抹不安,眼神飘忽,意欲闪躲,却被刘焉快速抓住她的柔荑,一把将其拽到了跟前。
“说!”
刘焉眸光如剑,恶狠狠瞪着卢玥,冷声叱问:“南阳汉庭校事府麾下的板楯蛮,是不是靠你的关系,才混进蜀郡的?”
“我......”
卢玥原本还想辩解两句,但她非常清楚刘焉的本事,干脆也不浪费时间,当即缓缓点头,承认道:“没错,的确与妾身有些关系。”
“还真是你啊。”
刘焉深吸口气,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当他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后,立刻对校事府的兵马产生了怀疑。
那个叫做王平的,乃是巴西宕渠人,这里很大一部分,全都是板楯蛮人,而且他们大都信奉五斗米教。
刘焉虽说没能将板楯蛮赶尽杀绝,但对于板楯蛮的堤防,自问做的还算是不错,否则对方势必会威胁到蜀郡。
可谁能想到......
校事府帐下居然有数百板楯蛮精锐,而言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不是有内鬼,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思来想去,刘焉终究还是把疑心落在了卢玥身上:“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因何还要如此待我?你可知我与板楯蛮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
虽说板楯蛮没有对自己下手,但数百精锐在蜀郡隐藏,而且还有伏火雷霆这样的神器在,他们若是强攻州牧府,自己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换言之,板楯蛮如果想要杀自己,绝对是轻而易举的,这是刘焉绝对不能接受的,卢玥触碰了自己的底线。
“君郎。”
卢玥赶忙解释道:“妾身没有想害你的意思,而且他们也保证了,肯定会听从校事府的指挥,绝对不会做出威胁君郎性命的事情。”
“哼!”
刘焉勃然大怒,厉声呵斥:“板楯蛮即便再保证,又有何用?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们,以前不信,现在不信,将来也不会信。”
“没错。”
“妾身亦然。”
卢玥立刻附和道:“不过君郎,妾身相信南阳汉庭,此事既然是南阳汉庭提出来的,那么妾身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办法。”
“而且,在那个时候,君郎你也有归顺南阳汉庭的意思,我这样做,也算是为君郎你在南阳汉庭立下了功劳。”
话虽如此,但刘焉依旧不买账,狞声道:“这是为我刘焉立下的功劳吗?哼!这是为了你们五斗米教立下的功劳!”
“我告诉你!”
刘焉紧咬着钢牙,阴鸷道:“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卢玥心里咯噔一下,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刘焉身上散发出的戾气:“君郎,妾身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呼—
刘焉这才将凶戾的目光挪开,转而言道:“若是朝廷的调令下达,你会不会跟我一起离开益州,去南阳生活?”
离开益州?
卢玥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五斗米教,便要彻底放手给儿子干了。
更为重要的是,刘焉一旦离开益州,就意味着他成为了没有权势的孤家寡人,那么自己跟着他,还有什么用处呢?
要知道,自己当初选择跟刘焉在一起,目的便是保护五斗米教,让五斗米教有一个健康的生存环境,不至于毁于一旦。
可是现在......
刘焉若是离开益州,那么自己难道要舍弃事业,追随他离开吗?
卢玥峨眉浅蹙,沉思了良久,终于还是肯定地点点头:“君郎去哪里,妾身便去哪里,五斗米教交给鲁儿,妾身也是放心的。”
“哦?”
即便是刘焉本人,也不由地为之一愣:“你当真愿意离开益州?离开蜀郡?”
卢玥再次点头,旋即凑到刘焉跟前,柔声细语道:“当然愿意!何况南阳如此富庶,妾身能在有生之年,去见识一下南阳的风采,也算是没有白活一回。”
“倒是君郎你.....”
卢玥故意打趣道:“一旦返回南阳富庶之地,面对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会不会抛弃妾身,转而拥别人入怀?”
“你放心吧。”
刘焉这才松口气,愠色渐消:“我刘焉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但唯独对你,是付出了真心的,不管别人的女人如何,我刘焉此生只爱你卢玥一人。”
“君郎......”
“阿玥!”
刘焉顺势将卢玥拥入怀中,目光掠过院中景致,望向遥远的空际,寒风吹落几片黄叶,仿佛在告诉刘焉,落叶终是要归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