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勤政殿中灯火通明。
天顺帝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接过内侍递过来的醒神茶。
镇抚司指挥使陆维跪在地上,禀报朝堂变化:“陛下,唐阁老有意交权,六部官吏多数投入行走麾下。”
“少数官吏自诩清流,坚决不与内侍同流,其中以工部徐尚书、吏部钟侍郎等人反对声最大,是否将他们铲除?”
自宫变之后东厂势力急剧扩张,西厂镇抚司日益衰落,好不容易等到陛下差遣,陆维需要拿人头做功劳。
东厂擅埋龙袍,咱西厂会刻玉玺!
“无妨,由着他们吧。”
天顺帝心如明镜,朝堂必须有不同的声音存在,既要借九常侍夺权,又要防止宦官专权摄政。
“谢爱卿近日在做什么?”
“回陛下,谢大帅在家中休养。”
陆维知道陛下想听的不是这个,继续说道:“镇抚司密探日夜监视,谢大帅寸步未离家门,也没有见任何朝堂、东厂的人。”
“唯有曾次辅登门祝贺,他们同为嘉景府人士,二人谈话多为怀念故土,并无不妥,只是谢大帅……”
天顺帝问道:“谢爱卿说什么了?”
陆维说道:“谢大帅祖上获封平津伯,后因朝争贬为平民,屡屡叹息未能恢复先祖荣光!”
“哈哈哈。”
天顺帝听的喜笑颜开,说道:“区区伯爵算什么,你去告诉谢爱卿,整顿好京营北上巡边,回来后朕为他封侯!”
陆维心中一惊,陛下要对镇北王动手了。
自从朝廷大军陆续装配火炮、炸弹,北疆就变得温顺了许多,时常上书表忠心,再无往日骄狂。
之所以是巡边,而不是北伐,因为法理上北疆仍属于大庆。
一旁贴身侍候的景公公,低声提醒道:“陛下,咱家听说,督公曾与谢大帅关系匪浅。”
天顺帝眉头微皱,看向陆维询问道:“还有这回事?”
“回禀陛下,那是先皇时的旧事了。”
陆维暗骂老阉人不怀好意,解释道:“谢大帅曾随周督公马踏江湖,先皇为防东厂染指军权,将谢大帅调去镇守南疆。”
“之后二人再无交集,若非谢大帅覆灭南蛮,恐怕会在南疆领兵至告老。”
“原来如此。”
天顺帝自信道:“些许知遇之恩不算什么,朕能给的更多,这世上难道还有人不愿做官,不愿掌权?”
景公公恭敬道:“奴婢比不得陛下胸襟宽广,只想防备周督公,毕竟东厂已经尾大不掉。”
天顺帝赞许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从唐明远手中收回六部权力,下一个目标就是收拾东厂,周易做督公太久了,该腾出位置给年轻人机会。
外廷内廷收拾干净,再派兵巡视北疆。
天顺帝步步谋划精准,自诩一切大成之后,会成为与太祖并立的皇帝。
陆维小心翼翼问:“陛下,那还要不要传消息给谢大帅?”
“过些时日吧。”
天顺帝行事谨慎,不愿在关键时候节外生枝,又问道:“淑妃何时生产?”
孙公公回道:“刘太医今儿把脉,说就在这三五日,具体时辰摸不准。”
天顺帝微微颔首,这个子嗣对他很重要,没皇子的时候国本不稳,不敢轻易夺唐、周二人权力。
“摆驾坤宁宫,朕去看看淑妃。”
“陛下,新一批美人已经送去怡春殿了。”
孙公公说道:“御膳房也做好了培元羹,安功伯今儿新进的方子,加了几味珍惜药材,效用非凡。”
自于公公死后,采买美人的差事就落在孙公公手中。
说到于公公的死因,传闻是听闻伍公公获封侯爵,于公公心生愤满,吃多了酒,不小心掉到井里淹死了。
“唔……”
天顺帝听到美人二字,不禁漪念丛生,心想去坤宁宫不急于一时,可以先去宠幸美人。
食髓知味,人欲无穷。
原本天顺帝不沉溺美色,多勤于读书、政务,自从夜夜笙歌之后,一旦停下来就觉得万分空虚。
“那就先去怡春殿!”
……
子时。
坤宁宫。
偏殿。
大腹便便的妇人忽然腹痛,随时待命的稳婆上前查看。
“快去禀报娘娘,她要生了!”
正熟睡的淑贵妃,听到消息连忙过来,见到流了许多血的妇人,关切道:“皇儿可还好?”
稳婆跪拜道:“羊水破了,即将生产,皇子一切都好。”
“那就好。”
淑贵妃唤来贴身侍女绿玉,低声吩咐几句,转身离开了偏殿。
绿玉呵退了所有宫女内侍,只留下稳婆:“皇后娘娘吩咐,为了国朝安稳,太子只能有一个娘。”
稳婆自是明白,说道:“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出现意外也是正常,只是陛下那边……”
绿玉说道:“这女子本就是个炉鼎,陛下宠幸过后再无理会,你无需担心。”
稳婆躬身道:“遵命。”
躺在床榻上的妇女,听到二人对话,吓得大汗淋漓,想要挣扎着起身逃命,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惊痛交加,眼前一黑竟晕了过去。
稳婆见状说道:“这贱婢果然没气运,正好破腹取子。”
说着取出剪刀,一阵刀子割肉声,血淋淋情形吓得绿玉连连干呕,后退几步不敢亲眼看。
恰在此时。
一阵怪风吹开窗户,熄灭了偏殿灯火。
“啊!”
稳婆吓得尖叫出声,将剪刀扔到身后,唯恐伤到刚刚取出来的皇子。
很快。
殿外值守的宫女关好窗户,重新点燃蜡烛,灯光辉映下,妇女尸身冰凉,两腿间躺着个刚出生的婴儿。
稳婆看了眼婴儿脐带,已经齐刷刷剪断,心生疑虑,刚刚她明明正准备剪断。
好在皮肤皱巴巴的,确实是刚刚出生的婴儿。
绿玉问道:“是太子还是公主?”
稳婆上前仔细查看,恭喜道:“太子,是太子。”
随后将婴儿放在玉石盆中清洗,擦干净裹上明黄包被,绿玉小心翼翼抱着,向淑贵妃道喜。
至于床上死不瞑目的女子,自会有内侍清理干净,连一丝血迹都留不下。
正殿。
淑贵妃接过婴儿,脸上忍不住的喜色。
“看看这小脸儿,与陛下生的一模一样,将来定能继承大统!”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绿玉讲过吹灭灯火的怪风,又说道:“奴婢明明看到,灯灭前脐带未断,等再点上蜡烛,竟然自己就断了。”
“竟然有这等事!”
淑贵妃盯着婴儿看了许久,确实与天顺帝不相像,然而一旦查证有人偷换皇子,连带着她也得赐死。
“绿玉,你靠近些,本宫有事吩咐。”
“娘娘请说。”
绿玉贴身侍候淑贵妃数载,自是不疑有他,结果刚刚靠近,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
淑贵妃左手抱着婴儿,右手将染了剧毒的匕首,插进绿玉肚子里。
“本宫只想当皇后、太后,至于太子是谁,本宫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