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外头不知怎地,来了个妙龄女子,正在店门口痛哭斥诉呢!”
富丽居的伙计走进房内,苦着脸通禀道。
房内几个太学生愣了片刻,随即彼此互望,脸上露出揶揄之色。
这太学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平日里也都是平康坊里诸多青楼的堂上客,这会儿一听有妙龄女子,自然大感兴趣。
李耀将眉头一皱,没好气道:“这点小事也要通知本公子?店中掌柜是做什么吃的?叫李忠打发了走便是!”
李忠便是这富丽居新上任的掌柜,自赵掌柜被赶走之后,李家从家仆中挑了个精明能干的,委派来管理富丽居。
那小伙计听得这话,却没有立时转身,仍是立在门前踟躇不定,看样子是还有话说。
李耀脸上怒意更甚:“还不快去?”
小伙计被骂了了句,这才醒转过来,支支吾吾道:“那女子说是……说是……”
小伙计抬起头来,看向季明理:“说是季公子的相好,被季公子所哄骗,现在失了身子,要找季公子来算账呢!”
“哦?”
李耀脸色一滞,立马转头看向季明理。
其余几个太学生也纷纷朝季明理抖着眉眼,揶揄他又从哪闹出这风流帐。
季明理这时脸色已变,他立即起身,大步走到窗前,隔着窗纱朝下头看了一眼。
只看这一眼,季明理便下意识“啊”了一声,身子连朝后退了几步。
见此情形,李耀已上得前去,径直问道:“明理兄,此事……”
季明理讪讪苦笑:“这女子的确是我的旧识,是那醉香居的一个清倌人……”
他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众人立时便已猜测出大致因果。
这季明理肯定是拿替人赎身,带其回府之类的话语儿,哄骗得这清倌人献了身子。
这种事,在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哥儿看来,是再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这清倌人是卖艺不卖身的,若是哪家公子看上了清倌人,通常是拿钱来砸。
要是遇见个性子烈的,砸钱也砸不开腿,便使些哄骗的手段。
这哄骗手段,不外乎卖弄文采,再辅些情话儿,走才子佳人的那一套路线。
这时候色欲上头,公子哥儿说几句赎其回府之类的空话儿,自是常事。
若是清倌人当真漂亮,或是公子哥儿讲信守诺,买回去做个妾室,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这季明理,显然是没将自己的诺言当回事,所以才招致了这么一出。
“我说明理兄,人家都找上门了,你还不花些银子,买他回来替你添香研墨?”已有太学生打趣道。
这事落到身边朋友头上,这几个太学生自然大而化之,调笑起来。
但季明理的脸色可不好看,这种事情,处理不当,也是要丢尽脸面的。
李耀也走到窗前探了探,他皱了眉:“明理兄,这样闹下去,可不好看……”
季明理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李兄有所不知,我家中父母管得严,可不容在下带这样一个女人回府的。”
李耀没好气骂道:“那你当初瞎许诺人家做什么?”
他骂了一句,便也叹了口气,这种事情,对他们这样的年轻世家公子来说,实在太稀疏平常了,他李耀空口许过的诺言,怕不比季明理少……
低头沉吟片刻,李耀又道:“这样闹下去可不是个事儿,季兄现在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若是事情闹大,会影响咱们的大计。”
他所说的“大计”,自然是诬陷太子的计策。
季明理苦着脸道:“那怎么办?我也不知晓这女人会找到这里来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耀立时警醒过来:“季兄你曾与这女子提过我富丽居吗?”
季明理连番摆手,一脸无辜道:“这怎么可能?我除了说过我乃凉州世家,现在太学生求学之外,再没提过有关身份之事。至于李兄这富丽居,那更是无从说起啊!”
李耀脸色陡地一变:“不好!此事怕是有心人背后设计,是要坏季兄你名声。”
季明理道:“坏我名声?我不过区区一个太学生……”
“你懂个什么?”李耀沉声道,“如今你季兄乃是太子风波的核心人物,先败坏你的名声,再将你几人背后散播太子轶事的真相抖落出来……”
李耀此言一出,房内众人皆露出惊色。
他们几人四下抛头露面,散播有关太子的言论,这在平康坊里实在算不得秘密。
有心人稍一思虑,立时便能回想记起他们的相貌。
这回摊上季明理此事,难免会被人认将出来。
季明理急得直跳脚:“李兄,现在该当如何?”
李耀思虑片刻,立时转身对那小伙计道:“快,去通知李忠,叫他从帐上支些银钱,将那女子打发走,可不能容事情闹大……”
小伙计很快下去,将李耀的嘱托交代给掌柜李忠。
这李忠乃是李府中的老人了,听得吩咐立时出门收拾残局。
而此刻,富丽居正门口,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了。
在这群人当中,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正凄凄楚楚地向着富丽居的方向哭诉着。
她嘴里说着骂着的,都是一个名叫季公子的负心汉。
路人早已从这妙龄女子的哭诉中听明白了,这又是个世家公子玩弄单纯伎人的故事。
这种故事,在平康坊算是常事,路人们见得多了。
但事儿闹大了,吵到富丽居大门口,可算少见。
大家围在一起,观望着这妙龄女子,不时指指点点。
有人已在唾骂那世家公子了,说他如此不负责任,委实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更多的人,则是在期待着那事主从富丽居下来,想瞧一瞧,究竟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儿,做了这斯文败类才能干出的混账事。
富丽居的掌柜已快步走了出来,凑到那姑娘跟前,朝她小声说了几句。
路人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情形也能猜得出来,这掌柜是想将这事摆平,不致坏了富丽居的名声。
那掌柜的也不知说了什么,但这妙龄女子一听,脸色便是一变。
她凄切地哭了一嗓子,尖声叫道:“钱?我委身于他,是看重那季公子的才华学识,岂是为了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