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还没来得及回答,宁清抢过话道:“爹,五郎怎么也是婉儿的姐夫,怎么能听婉儿一个小丫头的呢?还是爹吩咐五郎做什么,让五郎做什么好!”
爹笑道:“当时家的生意刚开始,你嫁了出去,所以你不知道家里的生意一向是婉儿做主,爹做什么都是听婉儿的!”见宁清和二女婿睁大眼睛面面相觑,又补了一句,“要是只凭着爹的这点本事,哪里能做得起生意呢!”
“可,可是,爹,”宁清一着急竟有些结巴了,“你才是长辈,我们都应该听你的才对。”
“但是我不懂啊,而且生意的帐都是婉儿管着,还有家用、月钱,也都是婉儿说了算……”宁梁说到这里,突然见幺女向他瞪了一眼,猛然醒悟过来,自家的帐目婉儿是不许自己说出去的,赶紧收住了话,一摆手道:“总之,我们都听婉儿的,你们既然到家里做事,也要都听婉儿的。”
于氏也跟着说:“是啊,现在家里的事还有生意的事都是婉儿做主呢,我和你爹能懂什么。”
正是因为爹娘什么也不懂,性子又好,对儿女也真心疼,宁清和丈夫才生出了加入宁家生意的打算。刘家分家后,他们算了又算,觉得继续做货郎生意挣不到大钱,不如到宁家帮忙。凭着他们的能干和聪明,过上些时日总能参入宁家的生意,挣的钱一定多过卖针头线脑的小东西。时间久了,将宁家的生意接管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也能管起一半来!
但不想,宁婉现在当家,让他们两个觉得所有的美梦都破灭了。
宁清和刘货郎十分灰心失望,但于氏只当他们不信,便一力赞起幺女,“别看婉儿小,可是连胡家村的小先生都夸她聪明能干呢!小先生可是你们马驿镇上最有名的许老先生的学生,十分得许老先生看重。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和胡小先生家结了干亲,婉儿已经是胡小先生的妹妹了!”
见二女儿还是一脸地懵懂,于氏又说:“胡小先生你们不知道?是年前与油坊古家定亲的那个,也是胡家村村长的小儿子!”
“……”
宁清哪里有心思听娘说这些家长里短,但是眼下她和丈夫已经来了,也不好立即回去,半晌方才与丈夫一同点头,“我们都听婉儿的安排。”
他们夫妻俩内心挣扎了半晌,可是当娘的却根本没有在意,早认定了这个结果,却将心思转到了宁清的肚子上,“我生石头的时候很是凶险呢,多亏了婉儿请了她干娘来帮忙。我瞧着婉儿的干娘果然于这上面很通,过两日让她帮你看看。”
宁梁听到于氏提起生子那日,便也心有余悸地说:“这可不是小事,今日你带了清儿过胡家村那边让婉儿干娘瞧一瞧。”
宁婉笑,“干娘早上一定上山采猫爪儿菜了,等到下午时会过来送菜的,二姐在家里等着行了。”
“可不是,我们怎么忘记了!”
等到胡大娘到宁家时,于氏果然请她瞧瞧宁清。胡大娘看了说:“这胎稳着呢,不必担
心。只是什么都好,唯有一点,你家二姑奶奶不能吃得太多了,只怕到时候孩子太大不好生。”
宁婉看着宁清的肚子,果然比别人的大,又想起她只生过一个儿子没有再生孩子了,恐怕是因为她吃得太多生孩子时伤了身子。再回想昨晚她见宁清一顿饭吃了三个大馒头,而且桌上的肉和蛋也有一半进了她一个人的肚子,因此便急忙道:“二姐,你以后可少吃点儿。”
宁清哼了一声,显然是不听了。宁婉便知道她一定又以为自己嫌她吃多了费粮食,毕竟是亲姐姐,等胡大娘走了后她还是又提醒了她一次,“我干娘接生过很多孩子,她的话你可别不以为然。”
“我现在吃的是爹娘的,又不是你的!”
宁婉叹了声气,“这是为了你好,听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于氏因了先前的经历,因此十分相信胡大娘的,也帮着幺女,“清儿,你怎么这样歪,婉儿会嫌你多吃吗?她还不是为了你好?要是孩子太大,生的时候可遭罪了,而且还容易出事呢!”
宁清其实也是相信胡大娘的,只是这两日她心里不顺畅才与宁婉拌嘴,现在听娘又郑重告诫自己,便点了点头,“在马驿镇的时候,谢大夫的太太也让我别吃太多了,但是我是能吃,少吃点饿。”
二姐夫也说:“听说很多人怀了身子时什么也吃不进去,可是清儿却一直吃什么都香,家里做了好吃的,她一个人能吃掉一半,大家也不好不让她吃。”
“到时候要是生不下来,看你那时怎么办?”宁婉还是忍不住说宁清,因为生孩子死人的在三家村并不少见,而她到了虎台县后,更是听过好几个富贵人家的小媳妇难产出事的,因此那时她也曾安慰过自己,没有孩子其实也不是坏事。
宁清也怕了,低头说:“我以后少吃点吧。”但其实她还时常管不住自己的嘴,见了好吃的拼命吃,而在她心里总还是觉得不论是婆家还是娘家的饭菜都是不吃白不吃,多吃了也多占了便宜。
宁家日常的饭菜本来好,因此她依旧一直长胖下去。当然,刘货郎到了宁家后也胖了许多,毕竟他们夫妻的想法一向十分一致,这是后话了。
二姐和二姐夫到了宁家几天,见家里日日来几个人帮忙,大家都手脚不停,连于氏趁着石头睡觉的时候也常出来做事,而他们俩儿整日无事,便急了起来,只得放下脸面问宁婉,“婉儿,我们做些什么?”
宁婉特别晾了他们两日是让他们着急,主动来问,此时淡淡的,“大家都去采猫爪儿菜,二姐夫也跟着去吧!”再转向宁清,“二姐的月份不小了,还是不要做事了。”
宁清听了妹妹让丈夫去采山菜,心里十分不快,可是却没法子反驳:一则是家里的活儿都由宁婉分派,发的工钱也由宁婉做主,她也扭不过;二则是丈夫留在家里的确无活可干,家里做活的都是小媳妇们,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不好参进去,若要丈夫与爹一起去虎台县,爹一早又拒了,本是一个人的事,两个人去只是白搭工夫。
现在听宁婉让自己在家歇着,立起眼睛道:“我怎么也是你亲姐,难道还不如外人了?春玲嫂子不也有身孕了?”
春玲嫂子身子一向康健,从没耽误做事,宁婉劝过也罢了,但是对宁清,她还不希望她挺着大肚子忙,毕竟是亲姐姐,虽然不喜欢她,可是骨肉亲情却总不一样,她还是关心亲姐姐的。没想到宁清并不领情,闹着也要干活。
宁婉无奈地说:“你愿意做做吧,只是身子什么样你自己最知道,还是小心一点,别做重活,我也与春玲嫂子和罗双儿一样每天给你五十钱。”
宁清听了这才笑了,每天五十钱,可真不少!但是再想自己与罗双儿和春玲一样,又有了点不满,“我总是你亲姐姐,你不多给些?”
宁婉半分不让,“我是看在你是我姐姐的面子上才答应你来呢,要么每天五十钱,我从村里还不是随便请人?”
道理果然是这样,现在村里人想到宁家做事的不知道多少,是罗双儿和春玲也十分珍惜到宁家做事的机会,每日里除了收拾山菜,是连宁家的家务也帮着顺手做了,十分地勤勉。
宁清和二姐夫辩不过宁婉,第二天二姐夫便背着筐子与宁大江宁大河一起上了山,而宁清也换了一身旧衣裳在院子里拾缀山菜。
论起干活,宁清和二姐夫并不差,公平地说,他们都是能干的人。宁清手脚麻利,称也用得熟,一大捆猫爪儿菜,她只一会儿工夫挑拣好了,然后捆成一斤重的,重新收到筐子里等着宁梁明日送到虎台县,至于切菜、晒菜、将蘑菇分类,样样都上手很快,家里多了她,果然轻省了些。至于二姐夫,他先前走街串巷地卖货,也是能吃苦的,每天上山也能采上一百多斤的猫爪儿菜,算起来也是五六十个钱。
宁清夫妻俩在宁家住下,吃用都是宁家的,连衣裳于氏也替他们各做了两套,又给孩子做了衣裳包被,其余的还可以捡石头用小了的,一文不花,一个月能净攒三贯多钱,宁清算起来还是比丈夫挑担子卖货划算,又不必担心进的货卖不出去等等烦心事。
原本一直开心,但突然有一天宁清醒悟过来,便悄悄问于氏,“娘,怎么从没见你们领钱?还有婉儿,她一天拿多少?”
于氏不防头,告诉了她,“铺子是家里的,我们先不领工钱,婉儿每月给家用。另外每人还有月钱,连石头也有呢!”
宁清想起了自己来的那天爹说了一半的话,终于全明白了,当场发了火,“婉儿也太不应该了!我也是家里人,怎么把我当成外人一样,只发工钱?我也要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