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行的毕掌柜没几天送了几个人让宁婉选,宁婉挑了两个寻常的仆妇买了下来分别给婆婆和娘,却又凑巧雇到了一个懂得些医理会做药膳的婆子,虽然工钱高了些,但她觉得还是值得的,毕竟婆婆的身体着实需要好好调理,而这些事也不能全靠大夫。
只是送人时,两边都费了不少口舌,娘家是节省惯了不舍得用下人,婆婆则是觉得没有必要,她不想吃什么药膳,也不情愿用心保养身子,但是宁婉与铁石完全都想到了一处,一同再三劝说都办妥了。
自卢家回来,铁石打发了送茶的白氏出去,笑着将宁婉拉到怀里,“这几日忙得竟忘记将私房钱交给你了。”
宁婉给白氏安排住处时,没有让她住在最近的偏房或者厢房,而是给她安排到了门厅旁的倒座,那里离正屋最远,毕竟他们不大需要有人总在身边。现在挣也不挣地坐着不动,反正他无人时一定要与自己这样坐卧,怎么也不愿意分开,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而且他的怀里十分舒服又十分暖和,坐上去感觉还不错,此时哈哈笑了,“告诉我,你有多少私房钱?”
卢铁石抚她的脸,“什么都想知道?”
宁婉赶紧拍他的手,“不许乱动!”
“以前想摸总不敢摸,那一次还只摸了一下,现在自然要让我随意摸了。”
“真是歪理!”虽说是歪理,但也是道理,宁婉却由着他了,眨了眨眼睛满心好奇地问:“都告诉我吧。”
宁婉的眼睛黑白分明,十分纯净,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非常可,卢铁石忍不住香了一香,才笑着说:“我在多伦当百户的时候弄了些银子,一半用来养我自己的兵马,另一半分给了大家,当然我也得了一份。现在是只把我的钱交给你还是养兵马的钱也交?”
宁婉不意自己只随意一问他什么都说了,但立即又觉得是应该的,毕竟已经是夫妻了,亲密无间,自己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但是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说:“只把你自己的钱交给我,至于养兵马的银钱还放在洛冰那里吧。”
“你怎么知道钱放在洛冰那里呢?”
“我当然能猜到,”纵然自己窥得先机,但算没有那个梦,宁婉也能看出来卢铁石对洛冰是不一样的,“你叫他大哥,对他十分尊重,而且跟随你来虎台县的这些人都是身手极好的兵士,唯有洛冰只是个书生,因此必然是管这些事的。”
“真聪明!”铁石捏着脸夸她,“无怪洛冰也对你另眼相看呢,一再向我说娶妻应该娶你这样的。”
宁婉不知道了,“我有什么好的!”
“洛冰也曾有过妻室,但是他家遭难时抛下了他,”卢铁石笑着说:“你却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没有遇见怎么能知道呢?”
“我是知道。”
“还算你有眼光!”宁婉笑了,她知道自己果然一辈子都不会抛下铁石的,无论有什么事情发生。
卢铁石交给宁婉的私房钱有三百六十几两,“若是嫌少了不够用告诉我。”
宁婉听他大包大揽地语气笑,“好像想弄钱是很容易的事似的。”
“果真不难。”
宁婉想到他先前送给自己的貂皮和东珠,不平起来,“我开铺子很辛苦地才挣到钱,你又不会种地做工经商,挣钱倒容易!”
“原本我在多伦建了许多军屯,用来养兵足够了,但是后来又交了出去。因此只得临时想出些我挣钱的法子,迫不得已而出,不比你细水常流本本分分地做生意。而且我又不喜欢挣钱,只是没法子才不得不弄些钱来维持兵马。”
宁婉其实理解他,“朝廷给的俸禄、饷银都太少了,你要想打胜仗只能自己养兵马,所以也只能想法子弄钱了。”
“这些道理你也懂得?”
宁婉笑,又想着虽然现在自己手里有差不多一千两银子,可是总不能坐吃山空,和铁石商量,“我还想再开个铺子做生意,挣些钱平日花用。”
“我能养得起你,不过你要是喜欢做吧。”
宁婉当然要做的,如今再开铺子可比当初从三家村里走出来时容易得多了,而且她也懂得几样挣钱的生意,但总要细细挑选再决定,过了年再办来得及,不再与铁石商量,他从不关切这些的,笑着问:“已经进腊月了,不知你什么时候有假?我备好东西回去看婆婆。”
“其实这几日我已经无事了,再修城墙总要开春之后,而年节时守城吴千户根本没排我,但我还是想把城墙要修缮之处全部查实,因此还要再用些时间,不如我们等腊月二十三再回去。”
铁石对修城墙的用心是从来没有改的,宁婉自然点头,“都听你的。”既然闲来无事,问起心里最为疑惑的事情,“你怎么会做好多样粥呢?”
自成亲起,卢铁石先后给她做了皮蛋瘦肉粥、百合南瓜粥、红豆紫米粥、桂圆红枣粥、鱼片等等好多样米粥,样样都十分可口,但也让宁婉惊讶不已。
比如皮蛋瘦肉粥吧,皮蛋本是南边之物,这种粥更是打南边传过来的,先前宁婉从没有听过,后来还是到了赵家请了一个自南边来的厨师做了几次才知道。卢铁石是辽东人,父母的祖籍在山东,他们家里断不能做皮蛋瘦肉粥的。
如今卢铁石做的皮蛋瘦肉粥比南边来的厨师都要地道,难不成是在安平卫指挥佥事府中学的?周夫人家世不凡,家里雇些名厨师倒是可能,只是卢铁石怎么能在那边学了做粥?因此宁婉怎么也想不通。
不想卢铁石却说:“是洛冰教我的。”
“洛冰真的会做饭菜?”宁婉虽然听娘说过,也亲耳自洛冰那里验证,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
“洛冰的祖父出身江南有名的世家,家里不知富贵了多少代,听说他老人家虽然有功名但却不肯进官场,在家乡修了一座园子,名字叫闲园,里面山水亭台都是极美的,时常请了有名的文人雅客们一起吟诗品茗,又最喜美食,每闻何处有精美馔肴,必想尽方法一尝为快,还将这些美食的做法写下,后来出了一本书名叫《闲园小记》。”
“无怪他说跟着祖父学了厨艺呢!”
卢铁石笑了,“但其实洛冰来辽东前从没有进过厨房,只是耳濡目染知道了许多做饭菜的法子,所以他有时会做出精妙绝伦的美味,有时侯做的东西简直不能吃!”
宁婉想想也觉得挺可笑的,“我读书认字后也发现,看书自然是极有用的,但有时只按书上的做也不成。”
“是这个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卢铁石又说:“我初到多伦时,第一次轮到我做饭,我当时傻了,还是洛冰帮的我。后来在战场上,我一直护着他,这样,旗里十个人都成了生死兄弟,但是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他是个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只是生逢不幸、命运坎坷,也不知将来还会不会有机会一飞冲天……”
会的!宁婉正要婉转将洛冰将来会重回京城步步高升的事情说出来,却听卢铁石又说:“锥立于囊中,必脱颖而出!我想洛冰终究还是会有机会!”
宁婉佩服地看着他,不愧是了不起的人,他竟有如此的目光!突然想起一件事,又问:“洛冰他们搬到了哪里?”
还记得自己的梦中,卢铁石虽然将郭小燕安顿在他的房舍中,但却只将房舍的一半隔出来给她,而他自己与洛冰等人则住在另一半或者军中,也是说洛冰和他的那一干同袍们并没有搬出这里,但是自己嫁过来时,他们却住到了外面。
“我们把隔壁的房舍租了下来,这样既各自分开又往来方便,”卢铁石说:“你有什么事只管让他们去做。”
“那你是不是也会搬过去与他们一起住啊?”
“我为什么要搬过去?”卢铁石奇怪地问:“我成亲了,自然应该住在自己的家里!”
原来卢铁石可不是这样的呀!但是,宁婉也觉得正是这个道理,笑着说:“你告诉你的那些兄弟们,若是有什么缝补浆洗的活儿也只管拿过来,不要客气。”
“不必理他们,大家在多伦时也不是没缝过衣裳!”
“那你缝过吗?”
“当然也缝过!”
宁婉哈哈笑了起来,“你给我讲讲多伦的事吧。”
只夫妻二人在一处十分地轻松自在,宁婉才知道原来卢铁石在多伦的日子虽然充满了危险和艰辛,但其实果真也有许多快乐的事,而他经历的越多,反而更加开朗乐观,珍惜现在得到的一切。
“所以你经常会笑,而且还笑得那样让人从心里都暖起来。”
“是啊,我小时候性子有些沉郁,不大说话,可是从军后慢慢明白了,人生中虽然有许多艰难,但还有更多的开心事,性子慢慢开朗了,特别是见到你后,更是不由自主地喜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