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冷了下来,家里也过了收山货炒山货最忙的时候,大姑和大姐他们也要回梨树了,宁家商量之后决定将水塘里的鱼都捞出来。虽然因为水塘太小不能学查干湖那样在冬天破冰捞鱼,但是也一样是买一张大,将鱼从水底清上一次,准备将大鱼都出来,至于剩下的小鱼,由着它们了,能不能平安过冬也只能听天由命。
听说宁家的水塘要鱼,三家村人全来看热闹,是胡家村也来了许多人,毕竟这也是山村里从没见过的大事呢。
这一天中午,村里几个身子最精壮的小伙子先喝了酒暖身子,然后从两侧下了水,将大鱼从水底兜过,然后一总到岸边,一起将向上拉。
不想,几个人竟然拉不动!
看热闹的人便立即补了上去,人多力量终究要大许多,大被拉了上来,里面竟然有几十条大鱼,最大的有一尺多长,平日里捞鱼时都没见过的,也不知这些鱼怎么藏到了现在!
大姑夫因为看过冬捕,因此这次鱼正是听他安排,眼下便一拍巴掌道:“真没想到这个小水塘里竟有这么多鱼!”又向宁梁说:“小舅子,我们应该再一次,也许还有漏的鱼呢!”
大姑在一旁兴奋不已,“当然要再捞了!”
第二次又上了二十多条鱼,第三次也有几条。捕上来的鱼鳞光闪闪,在水塘边的地上跳着,尾巴打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这样的场面原是三家村从来没有的,大家都笑着说:“今天可真是见了世面!”
大家见了鱼都觉得有趣,自然有人上前细看或者拎起来掂掂重量,不过看过之后也放下了,唯有宁家三房的拴儿抱了条大鲢鱼要回家,“奶!奶!回家给我炖鱼吃!”
拴儿娘拉住拴儿一巴掌打在屁股上,“这不是我们家的鱼,赶紧放下!”拴儿大声哭了起来,“我要!我是要!”
拴儿娘却不为所动,将鱼抢了下来放回去,又打了他一巴掌,“不许哭!”
同来的三老太太骂儿媳妇,“他还小呢,要拿拿着玩吧,你打他做什么!”
拴儿娘却不像平时一言不发地顺从,拉住要扑到奶奶身上的拴儿大声说:“婆婆,既然村里人让我好好管着拴儿,我得好好管他。”
无怪这两天拴儿娘时常与自己抢拴儿,原来却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三老太太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前两天的事还没真正过去,在众人面前,她怎么也不能将那天的话都反悔了,毕竟当时她不只根本没承认拴儿的错与自己有关,还当众指了儿媳妇骂,说她不好好地管孩子呢。
毕竟是一向宠到心底里的孙子,三老太太看着拴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地心疼,上前一步想将拴儿拉回来,可是拴儿娘却不放,“娘,拴也不小了,再这样下去将来可怎么办?”说着将拴儿紧紧地抓在手中,“我带他来看鱼,是想告诉这鱼不是我们家的!”
谁能想到,一向老实的拴儿娘竟然敢与婆婆争了起来,还稳稳地占了上锋,村里人其实都注意到了,但是大家却多做没看到,该做什么还在做什么,唯有宁婉向拴儿娘投去了一个赞扬的目光。拴儿管好了,不只是三房的好事,也是三家村的幸事!
鱼得差不多了,宁家事先早有准备,因宁婉手快心里也有数,由她将鱼现场各种鱼拿了些分送给下水捕鱼的几个人,是帮忙拉也不会空了手回去。另村里各家都送了一条,关系亲厚的自然还要再加上些,还有送到胡家村干娘家的,不一而足。
其余的鱼用筐子抬到了家里,她又分成几份,自家留的,给大姑和大姐的,还有明日宁梁去虎台县里送给熟人的,宁家如今往来的人也多了起来。
家里中午自然吃鱼,做了好几样的鱼,宁婉又包了鱼肉馄饨:将鱼肉剔下剁成茸,加上要碎的韭菜拌成馅;再将和好的白面擀成大薄片,切成长方形,包了馅一卷再一折,成了一个个的元宝馄饨。方才剔下的骨头煮了雪白的鱼汤,现在正好将馄饨下进去煮熟,再加上切成丝的青菜、蘑菇、木耳,每人一碗,又鲜美又滑嫩。
第二日大姑和大姐两家一早走了,一家人送到村口,十分不舍。实实在在的亲戚,怎么也亲香不够的。大姑拉了宁婉说:“我最舍不得小侄女儿,过年的时候闲了到大姑家住几天!”又向于氏说:“等石头再大些,着他去梨树村玩儿。”大姐也一个劲儿地邀爹娘妹妹,“没事儿过去呀!”
爹牵了驴子,见她们说了半晌还不走,笑着催道:“再不走要等明天了。”大家方才分开。
宁家这一年的生意做得更上一层楼,除了三家村、胡家村的山货,也将周围的几个村子的山货也一并收了。也正因为如此,越发感觉出三家村位置太过偏僻,运货太难,便早商议好了要在马驿镇上买铺子,年前宁氏父女便抽空去马驿镇看房子。
过去在三家村看马驿镇,只觉得是十分繁华热闹的大地方,但是他们去过了虎台县便知道马驿镇的小了,几乎是整个县里最小最穷的镇。镇上连专门的牙行都没有,买卖房舍只能一处处打听。
好在小镇并不大,又正好在节前各家铺子盘点的时候,宁家父女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又得了几个好心人的指点,终于找到了两处要出售的房舍,一处正在镇子中间的林家老铺,前面是铺子后面是住宅,屋舍俨然十分整齐,先前是卖杂货的,现在儿子到京城跑生意,不肯接家里的老铺子,老两口想好了要收生意回家养老,要价二十八两银子;另一处在镇子的东边,房屋有几分破败,原来这家人守不住祖业,生计越发萧条,打算卖掉祖屋回到乡下去,要价十五两银子。
爹听了价选中了十五两银子这家,“我们也不过用这里收山货,再转到虎台县,这里离集上近,价又便宜,修修便很好了。”
宁婉原本并没有打算买太好的房舍,家里买房子的目的是为了周转山货方便,有住处有大些的院子可以了。可是当她看到这两套房舍时,却又改了主意,“虽然差了九两银子,可是爹你想想,如果我们在镇子中间像样的房子里开铺子收山货卖山货,是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家的生意很不错?”
爹便想起虎台县里那些有名的铺子酒楼,瑞泓丰、飘香居、望远楼……无一不在县城里最好的地段,将门面修得十分整齐漂亮,让人一看到这铺子觉得这里的东西一定是好的。因此他便迟疑了起来,“差了十多两银子呢!”
宁家虽然挣了些钱,可是小小的山货生意又能赚多少?且家里好几口人要吃用,又要添置种种东西,十几两银子并不是小数。
宁婉也心疼银子,但是她却下了决心,“爹,我们买这里了!”
幺女既然拿定了主意,当爹的不再反驳,“那好,都听你的!”
父女两人重新返了回去,林老爷子见了笑,“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我们家的铺子正处在旺地,正合做生意用,你们父女俩一见是有眼光的,选来选去还会选我们家的房子。货卖识家,我们也是高兴的。”
林老太太端出两碗茶,“进门是客,先别忙着说生意,喝碗茶吧!”
宁婉笑着将茶接了,只这两句话她便明白自己想多讲些价的打算要落空了,林老爷子和林老太太都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精明人,不被他们占了便宜是好的了。
宁梁更是实诚人,一听这话早被说动了,差一点将怀里的银子拿出来,幸好进门前女儿先与他商量了一回,因此又停了手笑笑不语,接了茶笑着喝。
宁婉知道爹和自己主动返回已经向林家示了弱,现在也坐在爹身边喝茶,又与林老太太说些杂七杂八的话,一句也不提买房的事,让林老夫妇也着急起来。
果然,林老太太有些沉不住气了,用手在自家屋子里一样样指点着,“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们家的房子在镇子上一等一的!当年我们从老掌柜手里接下这个铺子,花了足足十贯钱修缮!房上都换了新瓦,地上换了新砖,铺子里的柜子我们也带不走,都留给你们。”
宁婉样样赞好,“果然是费了心思的,我和我爹十分喜欢。”话锋一转,“只是买房子的事却不急,我们家到秋天时才要用呢。这房子价高,总要先回去先凑银子再来。”
林家老夫妻既然要卖了铺子回乡下养老,自然趁了过年前将铺子里的货降价销了出去,准备回家过年的,家老宅早翻修好了,因此却不愿意再等上半年,因此他们反倒急了起来,相视一眼便问:“你们还短多少银子?”
宁婉估量着,压下太多定然不成,马驿镇虽小,也保不准什么时候再出来一个买家,若也看中了这铺面,那时后悔也来不及了,因此蹙眉道:“原以为花费总不过二十五六两银子……”
林老爷子便断然道:“那一定是不成的!”
宁婉也道:“我也知道,只是这样可好?依旧是二十八两银子,只是请中人写契书的费用由卖家担了,如此这般我们带的钱够了。”
房屋买卖,除了房价,还有一注钱,那是办理买卖文书,细算起来也不少,且这份钱若要自家出,恐怕会比在马驿镇十分熟悉的林家出要多很多,如果请林家帮忙办好,两家便都省了,林老爷子应该能接受。
果然林老爷子想了一想,“也好,那这些杂事我都管了,约了日子将契书写好。”
宁婉心里一喜,“那样的话,我们的银子便够用了,且则日不如撞日,不如是今天吧。”
林老爷子原本是想早些卖了房子的,听了宁婉如此一说,自然是高兴的,“还好,我在马驿镇里也有些薄面,便赶紧请了中人里长和先生们写契书画押。”
镇上不比虎台县里,是没有官衙的,遇有房屋田地买卖只需请了先生写契画押,再请里长和三个有声望的老者按了指模做中人便可,因此林老爷子只一会便请来了里长、许老先生和三位老者,许老先生写了契书,里长和三老都画了押,林老爷子将房契给了宁梁,而宁梁也拿出二十八两银子给了林老爷子。
房子卖得如此爽快,林老爷子十分满意,拿出银钱打点了众人,又笑道:“我请大家到朱记羊汤吃午饭!”
宁梁省了银子早笑开了怀,又因见到许老先生和里长,都是十分尊敬的大人物,赶紧笑着站起来说:“我请大家,我请大家!”宁婉心里也赞同,做生意虽然节俭,该省的钱要省,但该花的钱也要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