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猜不透为什么常明回去分明在一次意外中永远失去了眼睛,却仍旧活得如此乐观的原因。
也是在他的娓娓道来中,我才了解,原来每一个温柔的人心中,都深藏着一个轻易就改变他的人吧。
在很早以前,常明还是一个能够看见这世间一切美好的普通人时,他的性格其实并不是如此,和每个处在叛逆期的少年一样,常明也是一个终日游手好闲,不知道努力为何物的小混混。
他的父母都是封建时期包办婚姻留下的惨剧,因此在遇到彼此的另一半时就毫不犹豫扔下了他,和别人组建了新的家庭。
他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客厅,将头埋在膝盖里,有时候这样一坐就是整整一天,他分不清白天黑夜,直到家里的吃的全部都被耗尽的时候,他才有了出门打工的想法。
可是一个只有初中文凭的人,除了一些卖力气的体力活之外,他根本没得选择。
那个时候他刚刚十七岁,却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身穿校服的同龄人有说有笑地背着书包三五成群地从他面前走过。
那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恨意和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悲惨。
听他说到这里,我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常明,其实这些事情你不说也是可以的,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向别人揭开伤口才能得到理解的。”
我当然知道这些早就尘封起来的过去再被打开,他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可是他却摇了摇头,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明明在他的口中,他曾经是那么叛逆的一个人,就像是路上随处可见的一颗小小的沙石一样,但是现在的他显然是遇到了那个人,因此被细心温柔地打磨成了一颗圆润光洁的珍珠。
“没事,我这么跟你说,也是觉得我和你的相遇大概冥冥之中就是她在安排的吧。”
他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不过那个时候的他因为年龄太小,因此经常被老板和其他年龄较大资历较老的工人欺负,那个时候他总是出最多的力,拿着那么一份微薄的工资,有时候却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因此那个时候的他选择了来钱最快也是最危险的一件事情,那就是抢劫。
他特意选在了晚上,路上的行人比较少,他坐在路边的石墩上,视线左右梭巡,寻找着要下手的最佳人选,长时间的挑选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独自步行的少女。
她行色匆匆,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别人盯到一般。
他左右打量了一下,发现四下无人,便快步跟了上去,打算挑一个灯光最暗的地方下手。
他好不容易跟着她走到了一处路灯昏暗的地方,他加快了脚步上前一把就扯住了女孩的背包。
女孩惊恐地转过头,在看到他的脸时突然愣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任由他抢过了背包。
他一面是因为那个时候年少青涩,古惑仔一类的影视作品看得太多,另一面因为这个女孩一反常态没有挣扎的态度,他竟然大着胆子当着她的面翻找起她的包包来。
里面并没有什么很贵重的物品,显然那个女孩看起来也是一个可怜人,但那个时候的他,永远觉得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亏欠他一般毫无悔意。
他没有认真思考为什么女孩连下意识地尖叫都没有发出,而是紧紧闭着嘴双手紧紧交握着,沉默地配合着他。
想到这里,他突然抬起头看了一下那个女孩,却发现她竟然在焦急地看着自己,手还不停地向他挥舞着,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孩是一个聋哑人。
不过他并没有学过手语,所以他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觉得即使和她硬碰硬,自己也不见得会落于劣势。
“可谁知道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那么善良的人呢?”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气就像温水一般缓缓流淌着,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就在他对女孩的手舞足蹈的一脸懵逼时,却发现这个女孩竟然开始伸手打算和他抢夺背包了,他当然由不得她肆意妄为,当下就和她扭打在了一起,就在他打算抢了包就跑时,回头却发现身后已然一片白光,就在他们刚才扭打起来的时候,一辆车已经歪歪扭扭地直直向他们开来。
即使是抢劫时嚣张十足的他也在面对这个危及生命的庞然大物时也吓得连挪动半步都做不到,眼看着轿车就要直直撞向他时,他竟然在那一瞬间被狠狠推了出去,随着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他翻滚着倒在了路边,凭借着最后的意志打算睁开眼睛,却看到躺在车前的人变成了那个女孩,她此时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从她洁白的衬衫下流淌出一滩红色的液体。
他的眼睛生疼,好像就连眨一下眼睛都仿佛被针扎了一般钻心地疼,就在他打算爬起来时,却眼前一黑再次倒地昏了过去。
直到他醒来,才发现那是自己失明前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警察调查后得出的结果是那名司机酒后驾车,而他作为其中一个犯罪者,却被认为是受害者而受到了精心的照顾。
不过这个世界上大概好人永远都不会有好报,就在他清醒的第三天,那个在重症监护室抢救的女孩,终于离开了人世,也带走了他人生中最后的光明。
“所以说,你创作的女主角其实并不是虚构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点了点头,声音中饱含着浓浓的愧疚。
“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是这个世界抛弃了我,可是她让我明白,是我选择抛弃了这个世界。”
我没有说话,因为他这句话而陷入了久久的回忆之中。
“所以我想如果能够再次回到初遇的地点,那么我想试着给我们的故事一个可能性。”
他淡淡地笑着,笑声中却包含了太多的无奈与心酸。
毕竟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谓的如果,不过是人们为了逃避愧疚而假设出来的自欺欺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