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在西天门外，他又是仙族，自然的，拂袖成云，挥袖成雨——“啊-”，龙王还未来得及反应，脚底下的雾就被雨水打了个魂飞魄散，身子，直愣愣的往下坠。

‘算了，腾雾还不熟练，下面是水，总归死不了。大不了让少昊那小子嘲讽两句。‘’干脆利落的收住生理反应的惊呼，眯起眼享受这高空坠落的快感。

听到惊呼的顾鸿渊却是被吓了一跳，衣袖未回，看着自由落体的小龙，顺势一拂袖。自己也施然乘云下落。

龙王冷不丁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那是细雨中的乌云，这感触着实没比落入海中好受半分。“谁多管闲事，这云，碍事。”他可不认为一朵云能凭空出现，还恰恰好截住了他。心里想着，身体却是利落的打了个滚，在空中化成人形。抬头，雨幕里的不远处，乌云上也立着个半大孩子，一身白衣用金线绣着些古朴的花纹，雨天里不显得刺眼，反倒有些英气。

龙王看顾鸿渊的同时，顾鸿渊也在打量着他。“救了你一命，不打算谢恩么”，开口即尴尬。住在离了人气的天宫，说话也难免不近人情。与其说他冷漠，不若说他根本就不会与人温度很高近。

“那，就多谢了。”龙王如他所愿，恭恭敬敬递上一礼，眼里却是毫无波澜，仿不若一个海螺来的有趣。仙，人，妖，无论是什么，有灵智即为麻烦，他又何必惹祸上身。既然如此，随他就是了，反正他又不在乎。

不知不觉中，一有外人，龙王心中那点可怜的孩童心性早已消失不见。

顾鸿渊却是没了言语，这人竟然回他话，稀奇。茫然中不知如何开口，忙将语气软下去三分，“我叫顾鸿渊，你刚刚驾雾的样子很好看。”

好看？开玩笑吧，初学不久，那笨样早在水里倒影中见识过了。顾鸿渊？管你叫什么名字，碍事，只是礼数不能少，“你也很好看，俊的很呢。”

不等顾鸿渊回话，龙王连忙再次开口，“我有事得先回去了，嗯，这个给你。”将捡来的海螺随手扔给顾鸿渊一个，“这叫通音贝，你若吹响，我便能听到。”胡扯么，他的强项。微微一笑，再施一礼，就翻身从云中跳下去。

后边的人，随他去吧。无关紧要，又何必挂心。

“嘿，你小子，就算我最近忙，没来找你玩，你也不至于要跳海自杀吧。”伴着水里连连续续几道水纹，一个淡青服饰的少年从水中钻出，眼角的睫毛上还带着几滴水珠，显得有些好笑。

少昊不久前才能被人尊称一声白帝。其父年迈，子嗣又不多，只能拉出来这个年幼的孩子挑大梁。年幼无知么，教就是了。

“跳海自杀？你这即位才几天，就被那群坟堆里爬出来的老头教傻啦。你见过海里淹死的龙么。”临时吐了一口雾，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直冲白帝砸去。

少昊才出水，就又被龙王砸了个正着。两个少年登时滚作一团，在沙滩上打打闹闹。

少昊和龙王虽算不上发小，却也是一同长大，嘻嘻闹闹，说说笑笑。在情义不值钱的龙宫里长大的龙王，与身边缺温度很高的少昊，难得的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少昊翻过身来，仰面看见了云端上的小人儿，“顾鸿渊？他怎么在？”

“你认得他？半天了也不走，谁知道他又想管什么闲事？”龙王依旧不以为然。看了看少昊那紧皱的眉头，转而又有些好奇。“谁呀，他是？”

“我也不想认得他，一看见他就头疼。我刚即位，我爹说拉着我去认认人。什么元始天尊，鸿钧老祖，太上老君，，，”话被龙王打断“他还是个神？也是，你们神日常温度很高管闲事。”

龙王本想着打趣少昊，谁知道他竟然难得的没有顶嘴，只是喃喃道“他是天界太子。”

“嘿，太子，下来一起玩么！”龙王管他无所谓有所谓，张口冲着顾鸿渊揶揄。

再不近人情也是能凭直觉判断的出好歹的，上一瞬借事离去，下一瞬又和平白出现的白帝打打闹闹，那小龙刚刚对他，不过是托词罢了。

顾鸿渊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这片天空。独留身后两个人在身后打打闹闹。

这样的时光，这样的人，终究是令人绝羡的吧。

天地开辟，万物伊始。阳清举升以为天，着仙气缠绕之。阴浊沉滞以为地，存魔气囹圄之。中界，仙魔混杂，阴阳相交，以为混元。

1

水下，万八千米的深处，漆黑无光，到处都凝滞着阴郁的夜色，像是怨气锁住了人的咽喉，幽咽，喘息。这个连夜明珠也无法照亮一隅的地方，难以想象，还有生物能在苟活。仅凭几声低沉的气泡声，判断出有命在，有物活——龙。

龙王缓慢睁开眼，尝试适应眼前的水流，又猛眨两下“是了，除了黑，还能怎么样？”——禁锢妖邪之处，魔气浓到无孔不入，除了黑，漆黑，他还能指望看见什么？是龙宫仍在，还是那个人的脸！勾起唇角，一边轻扬，另一边却低沉如旧，加上伤痕累累的一副躯体，嘲讽的意味冷冷的在海水里晕染。呵，笑自己痴傻吧。

他刚从不知做了几千年的梦中醒来，似是疲了一般又将一双眼闭上：身边的石碑高耸矗立，直直的冲向海面，不用想也知道上面写着龙宫两个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这是龙宫的界碑。过了这地界，便是龙王的府邸。先是小桥两座，曰阴和阳。然后是大厅“俊熙”，他和邵浩年少时常在这儿喝茶打闹，当然，也少不了挨骂和训斥。再往后，是……俶的睁开眼，谁叫他冷意没来得及收却更甚。呵，龙宫，只剩我身旁着石碑了吧——一块被铁链锈迹污浊了的废石。龙宫早已不在，这界碑自然也是废了。

喉头涌动，伸舌细细舔舐口中的龙蛋。除了休眠沉睡，100万年来，这或许是他打发时光的唯一方式了。稚子何其无辜，即使舌尖夹杂着甜腻的血腥味，细细的暖意还是将他嘴角的冰冷融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