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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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夏辰想破了脑子,都没有想出答案。如果说孤独是因为分别,那在国内的时候,自己和林辜活像是一双连体婴,一刻也不曾分离。刻骨的孤独感为什么还是如影随形。读博的第二年,夏辰剃了一个光头。冬天带着自己织的毛线帽,夏天戴渔夫帽。“分手之后,我是想过,迅速投入下一段恋情。也许这样能减轻我心里的难过。但我转念一想,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谈不上真正的爱人。那还是不要了。”夏辰一边呼噜噜地吞着面条,一边和尹风讲。

夏辰:“我没看过《哈姆雷特》,但是我有一幅喜欢的画,叫《水中的奥菲莉娅》。初见时我并不知道那是一个溺亡的少女。我只是感觉心里很平静。耳边仿佛有汩汩的水声涌过,清凉的溪水自然地漫过我的眼睛。我是如此的向往。‘植物和河水都在成画的瞬间凝固,少女和自然和谐地诠释了宁静的永恒’是我当时的唯一想法。”

尹风:“这就是你剃光头的理由?”

夏辰:“啊?光头?理由?这和光头有什么关系?剃光头是一时兴起。我的人生里,你想要的所有理由都是一时兴起。兴起而为,兴尽而止。”

尹风:“你的英文名都用了九年了,还没‘兴尽而止’?”

夏辰:“那不一样,名字是不能随便换的。尤其Diana还是一个很好的名字。”Diana的含义是月亮和狩猎女神。同时它也是夏辰最喜欢的女性,Diana王妃的名字。

尹风:“是因为那句很著名的俗语吗,to be a Diana?(终生不嫁)”

夏辰:“算是吧。”

像往常一样,她展开了纸笔。“见字如面,是第四封生日信。有言在先,我要写一封万字情书。可你我之间的通信也好,交流也罢,其实早已超过了这个界限。这个生日,不能和你一起过了。按常理来说,我该有愧疚和不舍。可我没有。曾说过'Труднопредставитьмоюжизньбезтебя.'(没法想象),但是现在居然完全习惯了。曾经的温情、热爱、怜惜、探求和惊讶,三年半来磨的只剩生扑的古钱望了。我从来不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会变化、磨损、削减以至于无。但是我又是唯物主义者,亲身经历了的,总不能不信。很多问题很早就萌芽了,直至事态不能回头的时候我才发现。

我的需求和你的给予完全不能匹配的时候,我偷偷地放弃了,一点一点的放弃,走至今日,是这样发展的必然。之前那样燃尽心血的狂热,回头看时令我迷茫。我唯一能确定的是,离开你以后,我的笔下再写不出那样轻快的东西,它们沉沉地横在地上,任我怎么努力,它们都不肯重回空中。不是你变了,只是我要的越来越多,我要的是全部的你,但是我忘记了没有人可以把全部的自己交出来,就连我自己也做不到,说着'已所不古钱,勿施于人'但是却喜欢让别人听从我的想法,顺从我的意志。实在是专制暴虐。前文提过,维系我感情的,现在只剩了生扑的古钱望。一个人平时有温柔和蔼的形象,不代表心里没有靠近兽性的一面。之所以能被限制在平时的形象里,是因为顾虑道德规范,遵守法律法规。如果有一个相对宽容的环境,又取消了那些限制,兽性只能暴露无遗。遗憾的是,我发现我只要想到你,我就完全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都被兽性支配和调控,所以不能再想你。现在是春天,离你的生日还很远。冬天你走了之后,一开始我报了六门网课,因为课程要求很难,又悉数退掉。我开了三个写不同题材的账号,拼命地写,拼命的想,每天又疲惫又绝望。好像只要我忙起来,就会忘记。结果是我越忙,我的记忆越清晰。我不能说我还爱你,也不能说我不爱你,这两种说法都不够准确,我在这两种状态中不停反复。直到有一天我看了一个片子。你知道的,我总要从电影里找人生真谛。女主角抵触男主角的亲密行为,虽然他们相爱。那一刹那我突然理解了你要的尊重。我的自我界限很模糊,导致我对尊重的概念也很模糊。我从来没有尊重过你所设的界限,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种种行为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像一个强势蛮横的侵略者。违抗本意的亲近,又谈何享受和乐趣?继而我确定了,我依然爱你,也许是平淡如水的爱恋。因为我依然会为你可能受到的伤害而停止我的行为。他们说只要能记住,就是还活着。实则不然,在我的想法里,一个人如果只能活在我的记忆里,他已经完全地从我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了。

今年你就满二十五岁了。离弱冠很远,离而立又近了。明年就研究生毕业了。你的专业不适合再向上读了,现在这样,正好适合就业。不该放你走的唯一理由是,你还欠我一个完整的稿子。每天想着他们会怎么生活,比想你还要折磨。我关心你,关心你的稿子,关心你的生活,但再也不关心你我之间有没有感情。祝安。”落笔之后,她把这封信锁进了柜子。

起初林辜觉得自己等到了自己一直要等的人,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对夏辰的失望不断积累。眼前的夏辰,和自己心里所要的形象,相合的地方几乎没有。但是他仍然在等转机。之后夏辰用自己所有的行动告诉他,他所做的全然是徒劳。他受不了她毫无价值的啰嗦,他受不了她的矫情,他受不了她的妄想。原来是两厢情愿、乍见欢喜,最后只剩了满地狼狈、相互折磨。或许开始就是一个巧合,归于机缘也好,宿命也罢,纠缠流连到此时,自己还总是下不了手。夏辰来信无数,他每封回绝。“你总是说想不清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替你答好了,从来都不是你有问题,只是我从小到大,都是生性冷淡,喜欢折磨人心。”最终他等到了这封绝笔。夏辰心死之前的绝笔。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时候,一切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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