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言回来，宋清持运笔如飞，一言未发，从大门写到后院厨房，每个门口三张，地上堆起了一堆。
宋清持搁下笔，苏萌上前给他活动手腕，边捏边转，嘴上笑斥“一天的功夫，你急什么，难道今天你有事急着出门？”
“无事。”宋清持注视着苏萌，脸上是清朗的笑意“你要不要也试试。”
“算了吧，我文墨不通，写出来惹人笑话，你这肚子里可真是内蕴风流，这么多对联，信手拈来。”苏萌赞叹。
“勉强只有这样的长处。”宋清持说得一本正经，逗得苏萌哈哈大笑“那你快多写些，我们好拿去卖掉换节钱，对联先生。”
宋清持看着交握在一起垂在苏萌身侧的手，不由更握紧了一点，脸上笑意渐浓，心内充盈饱满。
带人收拾的书言，愣了下神，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公子这样的神情了，自昔窈公子走后，公子一日阴沉过一日。这是十几年他第一次见放佛活过来的公子。
门楣贴好，开始贴大门门框，对联又大又长很不好贴。书言和小野贴的苦不堪言。
“书言你是不是斜眼啊，都歪你姥姥家去了。”苏萌准备上去帮忙，忘了正叉着双腿，当即一个趔趄，身子往旁边歪去，宋清持手快地揽住苏萌的腰，稳住了。
“浆糊刷匀一点，嗯很好。”苏萌忽觉身侧人的气场好像不对，扭头看宋清持，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傻笑起来了。”真心难以形容宋清持脸上此时的表情，有点憨。有点心满意足，有点呆，杂糅在一起看着不太灵光。
“自是傻不过你。”宋清持抬头看书言小野“暖暖手再贴。”
从封廷禹家回来的宋棠，看到搂着苏萌的宋清持背影，苏萌哥这远看都快像被他哥搂在怀里了，当即吓个快魂飞魄散了，他拍拍脸，醒醒。再望过去，还是如此。宋棠躲在一旁，好像每次他打扰了大哥和苏萌哥，大哥看他的眼神都很意味深长。
苏萌忽然飞身跃起摘下门匾“换了吧。”
“为什么换？”宋清持问道
“因为你姓宋。”苏萌扛着门匾“你来写，我来刻。”
“累了，不想。”宋清持跟着进了门
“那我写。”苏萌拿起狼嚎，提笔运腕写出了一个遒劲潇洒的宋字，找了把匕首用内力深刻出了宋字，涂上丹砂，原来的顾宅此时已变宋宅。
“字比从前好。”宋清持夸赞
“写的最好的恐怕就是它了。我从前想你的时候就写你的名字，常年累月下来，属宋清持两个字有风骨。”苏萌吹一吹匾额上的碎屑，拿湿布擦一擦“好了。”
“想我，就写我的名字。”宋清持目光灼灼凝视着苏萌一字一顿的复述。
苏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耳尖不由一红，慌忙岔开话“我挂到门上去。”
宋清持看着近乎落荒而逃的苏萌，笑出了声。
原来在自然而然的状态下，苏萌就会下意识敞开心扉。甚好。
宋清持跟出去，看着苏萌挂好匾额脸色已如常。
“怎么样？”苏萌跳下来问宋清持
“无处不好。”宋清持笑向苏萌，苏萌挑眉一笑，继续指挥书言他们去了。
宋清持便只专注于苏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希望时光可以永驻这一刻。画纸，有心把此时的一幕画下来，告诫苏萌“别动。”
“他这么肥举久了胳膊会废掉的，你这么聪明记在脑子里不就好了。干嘛限制我的自由。”苏萌转目看宋清持抱怨，嘴上虽然嫌弃但是还是最大程度得保持了姿势。
而宋清持想抓取的是苏萌层次分明的表情，那是脑海里勾勒不出来的情致，他自小就觉得昔窈的脸可以幻化出无数的神色情绪，不会像他这么枯燥，可能正是因为跟昔窈一起耳濡目染地久了，他才不至于呆板无趣。
“你要如何寻他父亲，可有线索？”宋清持在画质上运笔。
“并无，他娘倒是留了枚信物给他，就是不知是他爹的存正，还是他娘的来处。”苏萌皱了皱眉，放下胳膊，让星琰坐在怀里，突然自嘲地笑起来“说起来，我倒是舍近求远了。放着断案如神的宋大人不求，简直是暴殄天物。”苏萌挑眉，唇角微扬，掏出那枚玉佩“接着。”抛出一个弧形稳稳落在宋清持手里“你可见过。”
宋清持仔细端详过后，在画纸上拓下来纹饰形状，画得纤毫毕现“我不精于此道，可以请专人分辨。”
须臾间画好了，他放下笔，走过来递给苏萌收好“怀璧其罪，以后尽量不要拿出来，这样的信物多暗藏玄机，说不上是杀身之祸还是锦绣光明。”
“果然严谨，那你去问别人也小心点。”苏萌贴身收好“不画了？”
“你总说话怎么画？”宋清持坐到苏萌对面的榻几旁。
“哎，你讲点理行不行，你先问我的。”苏萌手指着宋清持“现在横行霸道到怪起我来了。”
“我不问，你会说？”宋清持嘲弄地一笑
“啧。真是牙尖嘴利，你有理，我不与你争总行了吧。”苏萌嫌弃一眼，抓起盘子里的苹果咬了一大口，然后抵到星琰嘴边嘬汁水“好甜，宋清持你也尝尝。”
“星琰给我。”宋清持伸手把星琰接过来，坐在怀里，拿起小银勺刮起一层苹果肉送到星琰嘴边，星琰眉开眼笑扑腾着吃了。
苏萌顿了下手，唇角泛起涟漪“这是给谁当过爹了，这么熟练？”
“反正你从前不会管你的弟弟妹妹吃什么。”宋清持耐心地一次次刮下来喂给星琰，周而复始。
“他们两还用管，看到吃得，恨不得囫囵个吞了，跟你家矜贵的不同，我们家的饭难吃成那样，他们都吃得下去。”苏萌双手交叉扣在脑后，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
“昔泽、昔颜也该有十八了。”宋清持拿出帕子给星琰擦擦嘴边的苹果糊。
“也不知娶嫁了没。”苏萌抠着身下垫子的纹路。
“你可知道他们在哪儿？”宋清持的眼神有些锐利。
苏萌瞧了，斜瞥了宋清持一眼“不知道。我又没刻意去找，只要活着，身处何地又有什么重要。”
“我知。”宋清持继续喂星琰
等了一会儿，苏萌诧异“下文呢。”
“你即不在意，我何必浪费唇舌。”宋清持把剩下半个苹果递给苏萌“剩下的你吃。”
“宋子，你现在怎么这么多鬼心眼。”苏萌从宋清持手中接过来，嘎吱作响啃了一大口。
这一声宋子，让宋清持的眼中熠熠生光“适者生存吧。”宋清持低头笑“你很不习惯如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