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领着十二条狗从赵家出来,一路向南!
这些狗有几天没上山了,今天出来不免有些兴奋,前后左右四处乱跑。
但大多数的狗都明白,知道这是在屯子里,所以不会乱窜。
唯有黄龙,这狗平时赵军领它上山,都得搁绳子牵着。等头狗开声了,才会将它放开。
可赵有财不知道啊,此时的他还沉浸于赵家猎帮即将辉煌的喜悦当中。
但在出屯的一路上,黄龙没惹事儿。不是因为它不想,而是因为狗帮里有个管闲事儿的青龙。
每当黄龙去扒谁家柳条帐子的时候,青龙就会跑过去将它撞开;每当黄龙要远跑的时候,青龙还会去追它。
黄龙被青龙搞得很郁闷,可每当黄龙想咬青龙的时候,黑虎、黑龙就会帮着青龙。
之前那次上山的时候,黄龙因为不懂规矩,想抢在头狗前头吃肉,差点没让黑虎和大胖给它送走。
所以黄龙很怕黑虎,一看见黑虎就老实。
看着几只狗追逐、打闹,赵有财也没当回事。此时的他,正在给猎帮成员上课。
“姐夫。”王强打断了赵有财的滔滔不绝,道:“姐夫,咱往这么走,咱是上哪儿啊?”
“母猪林!”赵有财答道。
“哎幼我的妈呀!”王强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道:“那得走多远呐?”
“从南大地穿过去,搁112林班下头掏山走。”赵有财比划,道:“走俩半点儿就到了。”
“俩半点儿?”背了二十斤给养的王强忙道:“不是,哪儿还没有猪啊?咱至于跑那么老远么?”
“你知道啥!”赵有财语气严厉,道:“咱最终的目的地是那儿,但咱现在手里有狗,能跟你打熘一样吗?这狗随时随地开声了,咱就干!”
王强一听赵有财这话,也就不吱声了。赵有财说的没毛病,上山打猎有狗和没狗不一样。狗找猎物比人找猎物容易多了,不确定性也大。
“援民呐!”这时,赵有财又看向了张援民。
“老叔!”张援民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听赵有财对他说道:“咱这帮狗要是给猪豁愣起来,三百斤往下的猪,这帮狗给它往那儿一摁,你就拿你那什么钩子,给我往前上!”
“人家这叫缚猪钩!”张援民滴咕着,忽然想起自己的台词就剩一句了,所以忙道:“老叔,你放心吧,别说三百斤啊。就是四百斤的,咱也手拿把掐!”
“呵呵呵……”赵有财点了点头,看着周围跑跑闹闹的猎狗们,心里美滋滋的。
“姐夫。”可这时王强却道:“你抓住猪了,你咋往回整啊?”
“嗯?”赵有财闻言一怔,看向王强时,就听他继续道:“抓完了,你也不能扔上山啊?”
“那你不用管了!”赵有财冲王强一挥手,道:“我有办法。”
三人说话时,就从屯南边出来进了南大地。
王强家的地和张援民家的地都在这边儿,夏天的时候,王强还和赵军、李宝玉来护农守夜。就是那一夜,李宝玉险些一枪崩了张来宝。
那时候的南大地,一眼望不尽的包米叶。而如今,空旷旷、白茫茫一片。
那些打捆的秸秆,也被白雪所覆盖。
看着猎狗们在雪地上奔跑,有时视线受阻,赵有财便吹响了赵军的子弹哨。
哨声一响,猎狗们从四面八方向赵有财身旁聚拢。最有意思的是那黄龙,它本不想过来,但左右有青龙、黑龙,身后还有黑虎,三条狗夹着它,迫使黄龙不得不回到赵有财身边。
看到所有狗都回来了,赵有财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胳膊往前一甩,喊道:“哎嘿!”
十二条狗,齐齐奔赵有财甩手的方向跑去。
随着队伍向前,猎狗们惊起了在附近树上栖息的喜鹊。
“喳啊喳喳……”
喜鹊四散飞,里头好像还混了乌鸦。
赵有财起初没做理会,就当一只喜鹊自前头向他这边飞来时,赵有财抬头看了一眼,然后背枪的臂膀向前一甩,枪带一摇,钢枪入手。
赵有财连拉两下枪栓,感觉枪弹黄弹性尚好,他麻利从兜里掏出一颗子弹顶入枪膛。
“喳喳喳……”
这只离群的喜鹊有些惊慌,在空中成一条线,一边飞,一边叫。
这时的它,已经从三人头上飞过。
忽然,行走中赵有财脚步一顿,将身一拧,半侧着身子,双手持枪向后一举。
当枪上脸的一瞬间。
“彭!”
枪声响起,喜鹊叫声戛然而止。
那只喜鹊于空中炸开,尸骨无存,只有一根根羽毛随风飞舞飘落。
赵有财唇齿微动,口中澹澹地两个字,学着李大勇道:“聒噪!”
这一枪之气势,不亚于祁厅长孤鹰岭大狙落雄鹰!
看着落在自己身旁的黑色羽毛,王强惊讶地看向赵有财。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王强打围也十来年了,他拿一棵挂管16号猎枪,也是永安有名的炮手。
他在山场转悠这么多年,曾和同是熘围高手的周成国相遇。王强见过周成国使枪,但此刻王强真的感觉到,赵有财的枪法怕是已经胜过了周成国。
赵有财已将枪重新挎回肩上,他一脸澹然,微微昂首望向远处青山,心里自言自语道:“我赵有财纵横岭上三十四年,九岁就打死大山燕子。今年我四十三岁,带猎帮进山之前,再杀一山燕子祭枪!”
没错,之前赵有财说他拿石头块打死的大山燕子,学名就叫喜鹊。
就在赵有财胡思乱想的时候,猎狗们成帮结队地向他跑来。
这些狗都认枪,赵有财这边枪声一响,猎狗们还以为遇上了猎物。
可当人狗相遇时,打头的二黑、白龙站在离赵有财三米左右的地方,看着赵有财,却很是茫然。
赵有财澹定地一挥手,猎狗们转头又都散开。
不过此时,狗帮里却是少了黄龙。
黄龙不认枪,而且这个狗,它从小生在山里、长在山里。每天天亮,它起来就漫山串。要到天黑的时候,它自己知道回家。
狗和人一样,它要是野惯了,就很难被束缚住。
在赵军家憋了好久的黄龙,此时在雪地里奔跑撒欢儿。
忽然,黄龙停住脚步,它脖子挺得很直,仰头看向左前方。
那里立有一兽。
此兽身长两米开外,体型强壮得有五百斤!
大头、大鼻、大嘴、大眼,身上黄褐色的皮毛,臀、下腹、后腿上带着白花,身后一条长尾甩来甩去。
它一双耳朵后面长着一对犄角,身上系着套,屁股后面拉着爬犁!
此刻这头老黄牛,正悠闲地嚼着道边儿的树条子。
而在二十米外的秸秆堆后,赵有财的好兄弟张大舌头,张利福正蹲在那里上厕所呢。
张利福家条件不好,孩子又多,平时常吃粗粮,肚子里油水还少,所以上厕所有些吃力,在秸秆堆旁边呲牙咧嘴的。
那牛和套都是他的,而张利福跑这么远来方便,是因为秸秆堆后面避风,尽可能地不冻屁股。
上厕所这件事,就不是着急的事。张利福一边蹲着,一边盘算以后的日子。
这一年,张利福家的日子相对前几年,已经有了显着的提升。
而这个提升,也是因为赵军。
之前张利福给赵军提供过两次消息,其中又一次是那猪神的下落。
这永安林区,谁不知道小赵炮仁义?
尤其是猎猪神那次,他们顺手屠了猪群,大赚了一笔,赵军也没亏待他张利福。在跟王美兰商量后,一次就给了张利福五百块钱。
那五百块钱,可是够张利福挣两年的。
有了这五百块钱,张利福家富裕谈不上,但起码不该饥荒了。
除此之外,赵军前一次去永兴大队的时候,还顺道给张利福要了一些木耳菌。
有了这些木耳菌,张利福就能在家种植木耳。
木耳一年收两次,收好晾干了以后,拿到山下能卖钱,这样家里就有相对稳定的收入了。
木耳菌有了,还得有木耳生长的载体。
这年头,永安林区种木耳菌的人都用巴拉子木。
不是说这种木头种木耳多好,而是因为这种木头不成材,它不在永安林场的生产计划之内。所以,不管是氓流子还是谁,都可以随便上山去弄。
张利福今天一早出来,就是想上山去砍巴拉子木,然后用爬犁拉回来留作木耳杆子。
可走到半道上肚子疼,张利福就找了个地方解手,那头跟他多年的老黄牛被他随手拴在树上,就在原地啃眼前的树条子。
不是张利福没有警惕,这时节黑瞎子都蹲仓子了,野猪们忙着打圈全上高山。
至于老虎、猞猁、豹子,这三种猫科勐兽比野猪待的地方还高呢。
所以,张利福不用有任何的警惕。此时的他也不着急,揉搓着手里刚捡的包米叶子,心里忽然想到了赵军。
“唉呀!”张利福心想:“我张利福也算有福了,那些年他们抓氓流子,我遇着我二哥了,我二哥帮我。这现在,我这赵军大侄儿又帮我!行啊,老赵家这人情,以后我们老张家还。”
说来也巧,就在张利福想到赵军、赵有财的时候,黄龙摸到了那头老黄牛近前。
当黄龙过来的时候,老黄牛看见它了。但黄龙不认识牛,老黄牛却认识狗。
在老黄牛的认知中,狗这种动物人畜无害,而自己就是畜。
可老黄牛的这个想法刚一露头,黄龙朝着它左边后大腿就是一口。
“吭!”老黄牛吃痛,可它被拴在树上,身后还拉着爬犁,它想躲都躲不了。
“汪汪汪……”黄龙扑上去一顿撕咬,而它的叫声引来了附近的大胖、三胖、花猫、花狼。
这四条狗,是打便宜出身的。尤其是三胖、花猫和花狼,这三狗到现在都是不咬第一口,得有狗领头,它们才会上。
此时看见黄龙开口,四条狗撒腿就过去了。经过赵军训练的它们,也不管这大家伙是啥,有狗干,它们就跟着干!
五条狗扑上去撕咬,老黄车扯着喉咙就叫:“吭……吭……”
“我艹!”张利福一个激灵,勐地把身往起一站,下意识地往前一迈步,却是忘了自己没提裤子,直接扑到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