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琳离开的时间已经定了下来，就是她生日过后的第二天，那时已经七岁的莫琳将踏上旅途，去往艾尼维娅不知道的天空翱翔。

这几个晚上，艾尼维娅已经不再带着莫琳一起睡，白天除了教她一些常识后，她有意无意地都在避开莫琳。

妹妹是时候一个人去做她要做的事了，而自己，大概在这里当一个修女，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最后归于尘埃吧！

这几天的天空依旧阴沉地可怕，似乎下一秒就会下暴风雨，把整座城市都覆盖在风雪之中。

艾尼维娅这几天很忙碌。

明明只是一个九岁的女孩，可艾尼维娅依旧在帮着教堂里的修女牧师们做一些跑腿之类的事，除了越来越少的和妹妹莫琳呆在一起的时间，她基本都是从早上忙到晚上。

教堂里的人对艾尼维娅的评价更好了，明明只是个孩子，却热衷于对他人施以援手，这样的心性就像圣光一样温暖。

可惜她的心灵有圣光的温暖，却没有圣光的天赋，让人惋惜。

艾尼维娅越来越沉默寡言，遇到别人称赞她她也只是笑笑，这个语言说得特别怪异的孩子似乎很喜欢埋头苦干，然后在累了的情况下坚持着洗个澡，回到自己的床上直接睡到第二天。接着第二天又到处去帮忙。

大多数女性总是会比男性在很多方面更细心一些，至少玛琳修女觉得艾尼维娅的这个状况不对。

偷偷找到爱德华神父，玛琳修女把自己的疑惑与担忧说了出来，艾尼维娅这个样子就像在恐慌着什么一样，而且每天做那么多事，对她而言也太大负担了。

“也许是刚刚脱离贫民窟的遗症吧！玛琳，你要明白，小艾尼经历的贫民生活比其他人还要苦很多，那种地方，没有父母的照顾，普通小孩是很难活过冬天的，更不用说她还照顾好了莫琳，那孩子比她的同龄人要早熟很多。”

“可这跟小艾尼这几天的状态没什么关系吧！”

“你想说她在害怕，是吧？”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神父您不这么认为么？”

“她害怕是正常的。”爱德华神父抬头看了看灰暗的天空，阳光被铅块汪沉重的云层挡在了后面，给世界洒下来的都是昏暗欲睡的色泽。

然后他继续说到：“她应该是害怕继续回到那样的生活，她比她的同龄人早熟，所以那个地方对她心灵的创伤更深，就算我到她面前对她说，小艾尼，你不需要这样，我们不会赶你走的。她估计也没法相信。”

“那怎么办？”玛琳修女打心里喜欢艾尼维娅这个孩子，爱护妹妹，礼貌，喜欢对他人施以援手，而且不哭不闹，调皮在她身上就更是从来没见过。

可这样的孩子更让人心疼，不哭不闹不调皮，是因为把所有都藏在了心里，爱护妹妹意味着她在贫民窟时为了莫琳吃过不少的苦，而对他人施以援手，更像是那孩子想要保护自己。

简直就像一只可怜的蜗牛。

爱德华神父有些叹息地回答她：“不需要刻意做什么，等时间长了就好了，毕竟她现在才九岁，她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爱德华神父有这样的观点也无可厚非，艾尼维娅比同龄人成熟，作为一个姐姐也是合格的，但在他眼中依旧是个孩子，孩子总是比成年人要来的单纯，不熟悉弯弯绕规则的他们言行举止更多会较为直接地反应出他们的内心。

“刚好，既然答应了帮小莫琳过生日，玛琳你去帮忙采购一下吧！嗯～把小艾尼也带上。”

“明白了～我这就去找她。”

没了疑惑的修女走了，爱德华神父也转身了，他的背后，那个如果没有伤痕就注定是一方美人的男女莫辨的骑士正正在那里。

“修德兰老师……”

……

“小艾尼，不开心吗？”

“嗯～”

牵着艾尼维娅的手，玛琳修女正以一种温柔而且想让艾尼维娅感觉到温柔的方式和艾尼维娅交谈着。

对此艾尼维娅并没有怎么在意，虽然显得不礼貌，但妹妹都要分开了，留那么多礼貌来给谁做榜样？

刚开始的时候，她先是自己，再才是一个姐姐，作为受过教育的人，她能保证着自己作为善良人的合格，可现在，她先是一个姐姐！

莫琳是她的灵魂，要独自去飞翔了。

身为空壳的她，也该为自己打算将来了，但事实上，更多的时候，人往往明白什么是该做的，但却依旧选择做了不该做的。

一定要说点什么的话，只能说她对莫琳付出了太多，比起在意给予自己的人，人更在意自己给予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天底下更多的母亲比爱自己的丈夫更爱自己的孩子的原因之一。

被牵着手，两个人走在路上，却都没有什么话说，有几个同行的孩子认出了艾尼维娅，也远远的避开了，如今的艾尼维娅已经不是他们一个层次，哪怕几天前艾尼维娅比起他们还不如，跟那些乞丐差不多。

有些受不了沉默气氛的修女率先开口了：“小艾尼，你知道吗，其实在很久以前，哪个时候银币比金币还贵呢，不可思议吧！”

半天没有回话，艾尼维娅最后还是哦了一声算是回应了玛琳修女。

“呜～我也知道我说故事不在行，也不会讲笑话，可小艾尼你这样让人很担心啊！”玛琳修女自觉就算继续给艾尼维娅讲故事也无济于事，索性把话说开了。

“我，好，不用……在，唔……担心！”

艾尼维娅说话依旧显得很难，稍微抽象一些的词她还是找不着北的感觉。

可她现在压根不在意这些。

在贫民窟附近的市场卖的东西会比其他市场要更便宜一些，所以也不知道是因为节约，还是单纯的想带着艾尼维娅多走走，玛琳修女拉着九岁的女孩来到了这个市场。

市场这个东西对艾尼维娅而言不陌生，但到了这个市场时她的脸色还是变得更冷了一些。

因为在她心里，这个市场就属于贫民窟！

都是那个恶心，肮脏，地上爬着老鼠，每天不仅要挨饿受冻还要担心突如其来的瘟疫传染的地方，让她带着莫琳一起吃了那么多苦，让莫琳没有什么见识，没什么好习惯，不会说话……她觉得自己已经预见了，那孩子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注定会他人嘲笑。

都是那个地方的错！都怪那个地方！

如果自己和莫琳不是在那个地方，如果那个地方的混蛋能对自己和莫琳友善一点，如果那些可恶的家伙不抢自己辛辛苦苦攒来在平安夜为莫琳买袜子的钱……如果……

如果自己不那么无力，该多好啊？

艾尼维娅不知道的是，牵着她的玛琳修女脸上已经是一副吃痛的表情，小女孩的指甲已嵌入了她的手，而小女孩自身却浑然不觉。

浑身颤抖着，就像一只不安的刺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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