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怔住了。
因为司马昌现在的神情跟之前截然不同,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之色。
他好似真的被查出了问题。
一时间。
华要等人面色微烫。
他们前面还口口声声向秦落衡求情,认为司马昌没有问题,结果还没一刻钟,司马昌就真的露出了马脚,这让他们顿感无地自容,尤其是想到自己前面还在怀疑十公子,更是面色燥红。
几人对司马昌怒目而视,眼中充满了愤怒和困惑。
他们之所以选择为司马昌说情,就是看在同为关中氏族的份上,而且司马氏现在已落魄,无论从何种角度而言,司马昌都不该背弃十公子。
但事实偏生就是司马昌背弃了。
他们想不通。
也实在没法理解。
若非是华阜主动举荐,司马昌根本没机会进到尚书司,以现在司马氏的权势,日后只会越来越靠后站,司马昌本应该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以期博得十公子信任,恢复司马氏之荣光。
但司马昌怎么就选择了背弃十公子?
司马昌盯着那十几个数字,眼中早已通红一片,双手更是紧紧的抓着账簿,他现在多希望自己没有看出问题。
但他实际是看出来了。
司马昌抬起头,颤声道:“下吏没有听懂,下吏刚才对比了跟其他官吏的账簿,的确,我的账簿有部分数据的确偏高,但这并不足以证明我有问题。”
“而且我也在上面注明了问题原因。”
“这个理由司马昌不认!”
“呵呵。”秦落衡冷笑一声,漠然道:“你可以不认,因为这种查账方式,以往并没有人使用过,但天下的道理,一直存在,并不是没人说出,就意味着不存在。”
“你的问题并不仅仅在数据上。”
“卫角君暗中你没少跟司马昌联系吧?”
“你用不着否认。”
“我来朝歌的时间的确很短,但我若是想查一些东西,还是很容易查出来的,而且或许你们都不会相信,当我下令调查跟司马昌有过接触的人时,不少黔首竟主动来报。”
“其中.......”
“还不乏卫角君你的奴仆!”
“你若是执意狡辩,我并不介意公堂对簿!”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我在楚地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有了些回报,至少现在在底层黔首心中,我还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他们也愿意助我。”
“只是卫角君,我嬴斯年自认未得罪过你,你为何就甘愿去当别人爪牙呢?”
“我有些费解。”
闻言。
卫角君脸色彻底变了。
他双手紧紧抓衣,神色很是闪躲。
他本想开口辩解,但听到秦落衡的话,也是把辩解的话咽下了,他心中已清楚,秦落衡只怕真查到自己了,而且还有证据,这次之所以请自己前来,非是赴宴,而是问罪。
卫角君目光微阖。
原本还有些低垂的头,瞬间抬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冷色。
他冷哼道:
“我之所以这么做,你还不清楚吗?”
“我是卫国国君,但你在楚地是怎么说的?你要的是一个一统的天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比我更清楚,你本就得势,若是再不出手遏制,只怕你成为储君之后,就再没我卫国活路?”
“我卫国社稷不能沦丧于我手!”
“贵族。”
“我卫角君就是贵族。”
“你一直声称要废掉三代王政,而我卫国就是周朝天下血脉,你都要毁掉我卫国之基了,还问我为什么要针对你,你不觉得你这话有些可笑吗?”
“你容不下贵族,也容不下卫国。”
“你既然容不下,那我就去找一个能容得下的,我卫国世世代代之社稷基业,决不能到我手中覆灭。”
“只是我自认做的很小心,却是没想到,你竟真看出了问题。”
“但也无妨了。”
“那数百份图纸,我早已送出去了。”
“而给我图纸之人,正是你查出来的司马昌。”
“司马昌,你就莫要在这装模作样了,你比我更见不得这位十公子好,他都已经把你点出来了,你还以为你能蒙混过去吗?我们这位十公子做事又可曾心慈手软过?”
“呵呵。”
卫角君神色冷漠。
既然秦落衡已察觉到他参与,他也懒得再虚以为蛇了。
而且他们本就注定势如水火。
闻言。
司马昌脸色变了变。
最后叹了一声。
说道:
“十公子,我不想的。”
“只是我司马氏真的输不起了。”
“自先祖病逝后,我司马氏是每况愈下,眼下军中更是只有一名校尉,朝中无人更是已二十几年之久,我司马氏实在承受不起失败,而十公子你做事实在令人惊慌。”
“再则。”
“十公子,我不相信你!”
说出这句话,司马昌好似如释重负,抬头道:“十几年前,我司马氏对公子你是忠心耿耿,但当年十公子你失踪,我等关中氏族,可是遭受到了灭顶之灾,贬的贬、谪的谪。”
“朝堂上更是一片消寂。”
“若是十公子你真的死了,这种遭遇,我司马氏也就认了,但偏偏十公子你活着回来了,你竟好端端的回来了,但距离你上次出事,已经过了十一年了。”
“而我父那时已经死了!”
“当时华阜曾给我等氏族传信,告知了十公子你归来之事,但事实是如何呢?你们密谋之时,可曾想过我司马氏?华寄、杨武、杨熊等人接连被重用,但我司马氏呢?”
“你恢复身份之后,跟华阜、杨端和、甘罗等人走的这么近,但那时候你们谁又想起了我司马氏?我司马氏当初可是为你,抛头颅洒热血,若非如此,我司马氏会落到如今地步?”
“我司马氏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又是怎么对我司马氏的?”
“就连这个尚书司的官职,都是我兄长司马欣为我求来的,要不是我兄长给华阜写了数份书函,这个官职轮得到我?”
“呵呵。”
“我司马氏做错了什么?要遭受此等羞辱?!”
“而你嬴斯年。”
“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你就非要等到我大父,我父死了之后再回来?”
“是。”
“我司马氏的确没落了。”
“但我司马氏的人还有一身骨气。”
“你既然容不下我,我又何必再为你卖命?”
“没错,尚书司那些资料,都是我传出去的,因为我就是不想你上位,你不配,也不该!”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竟然消息这么灵通。”
“而且还真查出来了。”
“但为时已晚。”
“现在这些东西只怕早被人造出来了,等你回去的时候,早就沦为了别人的功绩,你想借此来讨好陛下,注定是失算了。”
“十公子。”
“你若是没在楚地犯浑,我恐还会一直惴惴不安,但现在,你就算知道了,又有何妨,那些东西拿不回来的,而你一旦回朝,就会遭受满朝大臣弹劾,这种场景可是举世罕见。”
“就算你贵为公子,也难以逃脱责罚。”
“而且你真以为关中氏族跟你是一路人?他们依附你,只是想延续家族荣光,想延续基业罢了,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可是在亲手把他们推向长公子那边。”
“作茧自缚,说的就是公子你。”
“我司马昌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见不得你这种人,你的一些想法的确很好,但事情都是需要人去做的,不懂得礼贤下士,你就算再有想法,也注定是在空想。”
“事已至此。”
“我司马氏已死而无憾!”
司马昌目光倨傲。
他只感觉心胸舒畅,这股郁气,他憋在心中很久了,而今终于一吐为快,实在是舒服。
只是他的这番话,落到其他人耳中,却是让人为之色变。
秦落衡目光阴晴不定。
冷笑道:
“你倒是很会给自己辩解。”
“不过有些事,我不会去解释,多说也无益。”
“你既已承认,我也不用多费口舌。”
“另外。”
“司马昌,你其实并没有没错,我之前的确想用这些东西,去迎合讨好陛下,但在知道资料泄露后,我其实就断了这个心思了,东西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我弄出这些东西,本就是为造福万民。”
“而今若是能提前推广开来,倒也不失为万民做了次好事。”
“至于朝臣弹劾,我并不在意。”
“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来人。”
“把司马昌押下去吧。”
“待审讯结果出来,将相关桉宗呈到咸阳,另外把相关人等一并严查,务必要将这次犯桉之人,全部绳之以法。”
“此外,卫角君也一并扣押。”
“我的确容不下贵族,也容不下卫国,只是我前面并没有真的想过覆灭卫国,但眼下你既如此不识趣,那就先去牢狱待一会,至于卫国能否继续存在,就看陛下之心意了。”
“其实我现在大可毁你宗庙。”
“只是当初是陛下跟你卫国宗室结的盟,因而我并不想因你再去忤逆陛下旨意,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一切等陛下裁决!!!”
“此外......”
“卫角君入狱阶段,卫国不再另立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