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郡守黄基参见十公子。”
“十公子万安!”
“......”
黄基低垂着头,声音带着些许颤音,只是秦落衡并不为所动,直接率领着大军进到了城中,至于黄基等人,直接无视了,秦落衡的冷漠以对,却是让黄基等人心中一慌。
他们其实早就知晓城外发生了什么。
只不过选择了袖手旁观。
甚至,还特意让人阻断了消息,以防止蒙毅去救援,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廷竟还有援兵,而且援兵还不少,这让他们一下慌了神。
秦落衡不理会,黄基等人却不敢无视。
现在形势不一样了。
前面只有蒙毅,蒙毅虽背靠蒙氏,但毕竟离楚地太远,蒙氏的手伸不到这里,而且蒙毅没他们什么把柄,他们自是不怕蒙毅,但秦落衡不一样。
秦落衡是出事的。
堂堂大秦公子,差点死在寿春,而且迟迟没有援兵驰援,这个罪行若是压到头上,寿春的一干官员,恐没有一人能担下。
更令他们胆寒的是,秦落衡并非孤身到的。
而是身边有万人护卫。
黄基阴沉着脸,心中把项氏等贵族早已骂了个狗血喷头。
当初他们跟项氏等贵族商量好了,拖延秦人得知消息的情况,给项氏等贵族拖延时间,让他们能全取三大氏族的财物,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项氏等贵族如此狗胆包天,竟敢打十公子的主意。
等他们知道的时候,情况早已急转直下。
不过。
那时他们被财物蒙了心智。
项氏等贵族许诺给他们大量财物,说会把这些事一己担下,到时就算秦廷查下来,也只会查到其他小贵族头上,他们并不会受到太多影响,甚至还能借此诛灭不少贵族,为自己邀功。
但......
项氏等人食言了。
他们并没有拿下秦落衡,甚至还被秦落衡给包了,眼下秦军大军到来,项氏等贵族拍拍屁股走人了,却是把他们架在了这里。
他们心中可谓恨死了项氏等人。
去到郡衙。
秦落衡刚进到衙口,黄基就直接跪伏在地,脑袋用力的磕着头,声嘶力竭的哀嚎道:“十公子,臣有罪,臣护驾不力,让十公子身陷令圄,臣有罪啊。”
“但臣真的对此事不知情。”
“臣这段时间一直迂回于屈、景、昭三族,并没有料到,其他楚地贵族会如此狗胆包天,竟敢对十公子您出手,等我们得知消息,早已为时已晚。”
“十公子臣不敢求饶,敢请十公子责罚。”
“是臣失察!!!”
一旁。
郡丞周权也哀声道:“十公子,臣等自知有罪,实不敢求公子饶恕,臣也是在没有脸面求公子饶恕。”
“臣等实在是罪不容赦。”
“我等身为寿春官员,对治下毫无了解,甚至还让他们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这些大逆不道的逆贼,实在太过狡猾,以往也过于会伪装了,以至我们掉以轻心,差点酿成大祸。”
“万幸十公子得上天垂青。”
“不然......”
“臣等恐万死难以辞罪。”
“请十公子责罚!”
郡尉舒林此时更是大气不敢喘,跪伏在地,瑟瑟发抖道:“臣舒林护驾不力,请公子降罪。”
“臣近日一直忙于处置三大氏族,却是没有注意到城外的暗流涌动,险些酿成大祸,万幸天兵降临,臣不敢恳求公子谅解,只请公子降罪。”
其他人都敢多说几句辩解。
唯独他不敢。
他出自关中,又是一郡郡尉,主管军事,结果就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他不仅没有带兵驰援,甚至还对此一无所知,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舒林心中也十分憋屈。
他这些年一直有意跟寿春官吏交好,因而也是受到了他们蛊惑,开始放松了警惕,也逐渐的随波逐流,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楚地贵族会做这些事,还丝毫不告知,这让他彻底陷入到被动之中。
他也清楚,言多必失。
因而潦草的辩解一二,便不再言语。
他现在只希望十公子能看在他出身关中的份上,放他一马,只要十公子肯放他一马,他定然会为十公子前驱,替十公子将那些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全部绳之以法。
只是他虽有心将一些事说出,但大堂之上,却也不敢冒然开口。
因为他也不知十公子会做到哪一步。
若十公子不想深究,亦或者查不下去,没准他还要继续跟黄基等人共事,他也不敢在这时全部得罪。
寿春郡一干官员跪伏在地,静等着秦落衡发落。
若是平时,他们其实不会这么心惊胆战,只是现在秦落衡的模样,太过瘆人,满头血污,衣裳沾满了血水,双眼更是冷漠的吓人,这种状态的秦落衡,保不齐就会做出什么冲动之举。
他们岂敢在这时去招惹秦落衡。
万一秦落衡正在怒头上,他们一言语不济,激起了秦落衡不满,他直接下令将他们斩首,他们恐是有苦都说不出,因而态度更是谦卑和低微到了极点。
秦落衡漠然的扫过大堂众人。
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在东津渡那边浴血厮杀数个时辰,就算是瞎子,都应该听到一些风声了,结果寿春官府上下却是无动于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其中意味,他又岂会不知?
这些人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他们挟众自重,认为法不责众,朝廷就算怪罪,也难以真的做出惩罚,而且他们早就跟项氏等贵族沟通好了,等出事之后,就立即出兵,将楚地的小贵族连根拔起,用来平息朝廷怒火。
这些小伎俩,他看的一清二楚。
黄基、周权等人有这种心思,秦落衡并不奇怪,毕竟他们本就是楚地官员,对朝廷的敬畏心并不强,若非这次是大军到场,不然他们恐还会有恃无恐。
而让秦落衡不满的是舒林。
他出自关中!
当年更是跟随大军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军功,所以在天下一统之后,他被委任到了寿春,担任寿春的郡尉,而这本就是始皇用来控制天下各地的办法之一。
然而才过了短短数年,舒林就跟楚地官员同流合污了。
这岂不让人寒心?
人真的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利益诱惑下。
秦落衡负手而立,澹澹道:“舒林,我若是没有记错,你出自关中的三川郡,当年曾跟随通武侯伐楚,也曾跟着蒙恬上将军伐齐,当年你可谓是骁勇,悍不畏死。”
“在军中更是颇为威名。”
“等到天下一统之后,你先是在内史任职,最后转任少府,在五年前,担任为寿春郡郡尉,你在寿春这几年,寿春并无多少事端,相对也很是太平,寿春征召徭役、刑徒也基本无差错。”
“在地方也算有些口碑。”
“我说的可对?”
舒林发福的脸上闪过一抹红晕,神色有些羞愧,又十分自傲,这些的确都是他的功绩,打仗他从一开始的冲锋在前,再到后面的整军步步为营,始终是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稳重。
舒林拱手道:
“这的确是臣过往所为。”
“只是现在臣实在当不起公子这般夸耀。”
“臣错了!”
“臣这次被下属蒙蔽,等知道公子之事时,更是悔之晚矣,臣实在是愧对陛下信任,陛下将此等重任交付给我,我却被楚人蒙蔽,以至酿成祸事,我有罪。”
“臣请公子降罪!”
“臣自知不该恳求谅解,也不该被谅解,但寿春的戍卫中,的确不少人暗藏祸心,以往这些人藏得很深,臣这次却察觉到了一二,臣恳请公子给臣一个机会,让臣能戴罪立功。”
“肃整寿春守卫!!1”
舒林这时终于鼓气勇气顺势辩解了两句。
他自是不想被责罚,但前面实在是不敢开口,现在既秦落衡给了一个台阶,他又岂会放过?自然是顺着台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还顺势给秦落衡示了好。
秦落衡目光一冷。
嗤笑道:“舒郡尉,你看来脱离军中太久,却是忘记了军规,舒郡尉你可还记得‘覆军杀将’,也可还记得‘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
闻言。
舒林脸色惊变。
他自是知道这些军规。
但若是真的执行这些军规,他恐是难逃一死,甚至不仅是他,他的护卫,以及从吏在五百人以上的中级军官,都要被斩首,这牵连下去,寿春大多数军官都要死。
舒林咽了咽唾沫,眼中闪过一抹害怕。
颤声道:“公子......”
秦落衡漠然道:
“舒郡尉,兵未起则错法。”
“《尉缭子》中曾说过:‘百万之众不用命,不如万人之斗也。万人之斗不用命,不如百人之奋也’。”
“大秦养兵数年,结果却百无一用。”
“这岂能不给个交代?”
“你作为寿春郡尉,统领一郡军事,结果却被下属蛊惑,这在军中已是严重不察,此等将领连御下尚且不能够,何以能让人信服?又何以能让人继续使用?”
“舒郡尉,军法无情。”
“来人。”
“将舒林拖下去斩首!”
“寿春郡五百人以上的中级军官,按律全部处死。”
“不能为秦所用......”
“那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