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头曼单于在阴山草原大行聚酒,预先庆贺战胜之功,篝火营帐连绵天际,直与天边星月融成了议题,歌声吼声牛羊马嘶声,激荡弥漫着整个碧蓝天穹下。
数十万匈奴的骑士,尽情的痛饮着马柰(***酒,撕扯着血珠飞溅的半生烤羊,呐喊着歌舞着直到月明星稀。
在匈奴狂欢最疯狂时,头曼单于登上一辆高高的马车,奔驰的掠过一片片营地,所过之处,所有匈奴人竟皆俯首,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头曼单于很是享受现在的时刻,嘴里更是不住高喊着一句吉祥的战胜颂词:“阴山河南地,尽是我草原!”
欢腾大庆之后,头曼单于也回到了营帐。
此时,头曼单于的屠耆(贤)凝声道:“大王,近来南边传来一些消息,六国贵族那些人似乎想杀一个人,但没有成功,但六国贵族担心遭到秦廷的针对,炮制出了一则谶语,说什么‘亡秦者胡’,那秦皇帝竟还真听了,据说已有再次调兵北上的想法。”
“大王此事却要多加注意一下。”
头曼单于冷哼一声,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神态根本就没有半点醉意,漠然道:“什么六国贵族?只是群丧家之犬罢了,不过他们说的亡秦者胡,倒并没有说错,本王此番大举南下,就是要尽占天下这肥沃之地。”
“我匈奴为上天宠儿,真正的天之骄子,理应占据天下这最肥美的土地。”
屠耆凝声道:
“大王,不可不察啊。”
“我们这次举族南下,若是为秦军所拜,后果恐不堪设想。”
“而且我听说,秦皇帝这次随行士卒多达十万,若是他把这些士卒送到我部族后方,又在我们跟秦军主力大战时杀出,我军恐难以双向作战,大王,事关部族安危,我认为还是当慎重考虑一下。”
然屠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冒顿直接打断了。
冒顿阴鹫着眼,冷冷道:“屠耆,少在这胡说八道,秦皇帝岂能跟父王相比?秦人不过是些两脚羊罢了,何惧之?来十万,杀十万就行,我匈奴儿郎,难道会怕他们不成?再说了,就算秦皇帝有意增兵,但岂有那么容易?”
“等他们援兵到了,河南地已入我手!”
“他们能为之奈何?”
“你这老东西,越活胆子越小了,这也怕,那也担心,我匈奴儿郎的骁勇身姿,难道你就看不到吗?这大半年来,我匈奴部族是连战连捷,不仅占据了阴山大部,甚至还占领了部分河套之地。”
“眼下秦军岂能敢我部族相提并论?”
“你若是真的怕,大可留在阴山,跟那群老弱病残待着。”
屠耆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他冷声道:
“秦军何曾这么羸弱过?”
“蒙恬虽不像王翦、蒙武、王贲这般,但也是久经沙场,加上秦军器械远比我们精要,我虽不认为秦军比我部族威武,但小心一点并无大错,我若是真的怯战,又岂会跟随大王远赴千里,跟秦军对战?”
左贤王乌维鲁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
“大王早已做好了计划,明日便直接攻占河南地,将河套之地彻底收入囊中,有了河套这水草丰盈之地,用不了几年,我们部族的人口牛羊马数量就会大增,到时灭了秦国又算得了什么?到时这些秦人都是我等奴隶!”
“就算秦军有意安排援兵,但又岂是短时能到的?”
“等秦军所谓的援军到了,只怕整个河南地早已进入了我们之手,到时秦军还敢反攻不成?他们若是敢攻打,大王只需给我十万兵,我定让他们全部有来无回。”
“哈哈。”
左谷蠡王车林鞮道:“屠耆,你说的难道不正是我们必须要进攻的原因吗?我们若是不抓紧时间把秦军赶出河南地,等到又多来几万秦军,到时就算我部族骁勇善战,恐怕也会死伤不少,我倒觉得,单于让我们提前行动是最好不过。”
“赶在秦军驰援之前,彻底攻占河南地,让这块上天卷顾的水草地,彻底变成我匈奴人的牧场,成为我匈奴的草场,让我匈奴的狼崽子们能够在这片天地下快速成长,我匈奴是不可战胜的!”
“上天万岁!”
他们丝毫没有把屠耆的话听进去,这大半年来,匈奴可谓是顺风顺水,若非是这次携带了大量的人口牛羊,不然早就把河南地攻占了,又岂会磨磨唧唧跟秦人拉扯了这么久,现在秦军基本上都退缩到了山地,想借着山地之势抵御匈奴的攻势。
但这如何挡得住匈奴飞骑?
在一阵轻蔑豪言之下,头曼单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笑着道:
“秦人不足惧!”
“明日,我主战骑兵便分三路南下。”
“西路军十万,从北河西段南下,侧击秦军左翼,西路军由右贤王统帅。”
“中路军三十万,从正面进逼秦军幕府所在地,也就是正面迎击秦军主力,这部分则由左贤王乌维鲁你来负责。”
“东路军十万,直接对云中郡发动大掠,以补充后续人口之粮草给养,这部分交由......”头曼单于在营帐中看了很久,最终交给了左谷蠡王车林鞮,这无疑是给求战心切的冒顿大浇了一盆冰水,冒顿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和怨毒。
在简单商量了一下之后,各部族头领便各自离开了。
另一边。
匈奴的异动,秦军早已掌握。
匈奴图谋的这场大战,他同样等待许久,以往之所以步步退让,就是在诱引匈奴占据整个河南地,让河南地的连绵山地作为纵深诱敌的战场,进而达到聚歼的效果。
苦候大半年。
这一天终于要到了!
是夜,趁着夜色,蒙恬去到了一处正面山地,这里的中央山口最为宽阔,足以并行十多辆马车,其地势也相对平缓,外表看上去并不如何易守难攻,山前开阔处,更是没有据险防守的壕沟鹿砦(zhai),骑兵飞马完全能畅行无阻。
而就是这一块看似平缓的山地,却被蒙恬选定为决战主战场!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蒙恬从来都不是一个轻狂自大之徒。
他很清楚匈奴的难缠。
因而未出征之前,便一直在研读各类兵书,看燕赵齐三国将领对抗匈奴的办法,在他看来,其中最有效的当属李牧的藏军谷和藏军洞,而且对付匈奴,主要的方略当为首战以重制轻,反击以快制快。
发挥秦军器械精良之优势,在匈奴勐攻之时,最大限度的杀伤匈奴军主力,因为匈奴军向来不讲究什么章法,他们的冲杀也是最无所顾忌的,而这时候也是对匈奴军造成杀伤最大的时候。
不过匈奴也深知这点,从来都不攻城拔寨,也不跟秦军正面对垒,就是靠骑兵的高机动性,来去如风,让秦军疲于奔命,这也是以往秦军面对匈奴只能被动抵御的原因,然而这一次匈奴动了占据河套之地的想法,这才给了秦军聚歼的机会。
蒙恬在清楚了匈奴意图之后,便早早勘选了几处特定地点。
所谓的特地地点,便是匈奴骑兵无论进还是出,都必须要经过的山口。
所有的山洞壕沟鹿砦,都是以往匈奴部族每年深秋撤离草原后从秘密发掘的,又经过多年反复修葺改进,其坚固隐蔽性甚至早已超出李牧当年的藏军谷和藏军洞。
而今这些藏军谷和藏军洞中存藏着大量大型机发连弩,抛石机,勐火油,滚木礌石,塞门刀车等大型利器。
明日匈奴飞骑冲掠之时,也是这些大型利器面世之时。
翌日。
天蒙蒙亮。
大地上却传来颤动之声。
震动频率之快,震动声音之大,已近震耳欲聋。
匈奴军在左贤王乌维鲁的率领下,三十万大军齐齐进发,意欲占据河南地最后的山地,自此将秦军彻底赶到大河对面,彻底占丰饶的河南地。
当匈奴飞骑漫山遍野展开压上的时候,秦军山地除了猎猎整肃的一片片旗帜长矛与诸多远处无法辨认的器物,整个山地安静的让人窒息,而就在匈奴骑兵洪水般卷到山前数百步的时候,随着一声号令,震天的战鼓声,如雷鸣般响彻天地。
一场亘古未见的惨烈大仗,在两军统帅有意的指挥下爆发了!
就在匈奴飞骑冲进平地之后,秦军的旗帜陡然撤去,平地两侧的山口成梯次排列的大型连发弩机瞬间发出阵阵破空声,只是一瞬,便是万箭齐发,整个天空瞬间变色,如同多出了一团黑雾,瞬间笼罩住了山口前的中央地带。
与此同时。
连弩两边则抛出了无尽的飞石雨,这些飞石雨跟滚木礌石一同,呼啸连天的砸向了山口两边的飞骑。
“风!”
“风!
”
“风!
!”
山口传出了震天响的‘风’声!
秦军的强弩举世罕有其匹,射程更是远达八百步,每支长箭粗如儿臂长约丈余,箭头几若长矛,就算是寻常城门也经不起几轮齐射,何况血肉之躯?
弩机连发,大箭呼啸,几乎每箭都能洞穿或射倒几名匈奴骑士或战马,而在如黑雾般的劲弩齐射之后,便是又开启了一轮万千火箭,所有的油箭此刻仿佛不要钱一般,疯狂的宣泄而下,将天下染成晕红,勐火优劣飞入匈奴骑兵,遍地野草触之即燃,烈火大起。
一时间。
烈火腾腾,鲜血飞溅,山口处人仰马翻。
整个山地草原陷入到一片火海,犹如人间炼狱,让人不寒而栗。
尽管初接触便已是死伤惨重,但左贤王左贤王乌维鲁依旧没有退缩,他在来时已经跟头曼单于下了军令状,一定要把这块山地给啃下来,现在又岂甘心就这么灰熘熘败逃?而且他手中可是有足足三十万飞骑。
乌维鲁眼中闪着冷冽寒光和怒火。
大吼道:
“儿郎们,冲过去!”
“把秦人碎尸万段,天会保佑你们的!”
“杀!
!”
虽然顶着劲弩飞石,但匈奴人仿佛是被激起了怒火,没有丝毫的畏惧退缩,直接迎着漫天的大箭镞和飞石连番冲杀,试图冲过秦军器械构成的防线,但秦军的大箭镞和飞石早已积蓄数年,仿佛无穷无尽,根本没有休止。
堪堪一个时辰过去。
秦军占据的山地岿然不动,而匈奴骑兵冲杀下,山头间已是尸骨层叠,这些堆积如小山的尸骨反过来也阻拦者匈奴飞骑继续前进。
见状。
左贤王乌维鲁已知事不可为,虽心中满是不甘,但最终还是宣布了撤退,带领着匈奴飞骑灰熘熘的撤离了阴山,准备休整一番,改日再战。
夜半时分。
恨声连天的匈奴主力回撤到阴山中部草原,而此时正撞见南来的头曼单于,片刻之后,另外两路头领也相继撤回到了此地。
头曼单于已知道情况不妙。
但在询问了总体军情之后,脸色更是一片铁青。
仅一天时间,匈奴就折损了七八万勇士,这对头曼单于而言,完全是不可接受的,而且这还只是战死的,若是算上轻伤重伤的更是不知多少,也即是说,也就一天时间,匈奴的战力就折损了三成。
“气煞老夫也!”头曼单于捶胸顿足,整个人愤怒到了极点。
他当上单于后,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惨烈的败仗。
冒顿道:“父王,还是让我领兵的,我带飞骑迂回奔袭秦军后路,配合左贤王正面强攻,足以将秦军直接击溃。”
屠耆道:
“不可。”
“今日我五十万大军连秦军一个山口都没能撕开,而且连云中郡大掠都没有得手,秦军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山头间更怕是早已布置多时,若是继续跟秦军在阴山这边对峙,我们恐很难再有进展。”
“大王,此战不能再打了!”
“等修整旬日,探清秦军虚实后再战也不迟。”
闻言。
冒顿顿时火冒三丈。
怒道:
“屠耆,你休在这扰乱军心。”
“昨日可是你亲自说的,秦军很有可能再度调兵北上,现在我们若是抓紧时间打下阴山,等到秦军来援,只怕我们想彻底攻占河套之地只会越发艰难,此战只能速战速决,绝对不能再退回去。”
“父王,我冒顿请战!”
“请父王兵二十万给我,我定把那蒙恬的头颅献于父王。”
“上天会保佑我匈奴子民的!”
乌维鲁、车林鞮也纷纷请战,他们并不认为这一次输了,只不过是秦军仗着地势,仗着兵械之利,让他们不得不暂避锋芒而已,但这大半年交手下来,秦军就算有这些辎重,但还能支撑多久呢?
只要他们飞骑能冲到秦军近前,秦军就不足为惧。
就在纷纭争论不休时,进退两难的头曼单于沉思许久之后,终于下定了决断,他道:“撤回阴山北麓修整旬日,等探清秦军情势后再战。”
就在其他大将纷纷劝阻之时,突又游骑斥候紧急飞报。
“报告单于!”
“秦军骑兵正大举反击,此刻正从北河杀来。”
“好好好。”原本已萌生退意的头曼单于,闻言心中是怒火中烧,若是秦军龟缩于阴山山头间,借助地势,的确能让他不得寸进,但秦军现在既敢主动找死,他又岂会再退回?
乌维鲁道:
“天助我匈奴也!”
“这些秦人以为小胜了一场,我匈奴就士气低下,想乘胜追击,殊不知我匈奴勇士,都是天之骄子,岂会因此受到挫败?而今秦军竟敢与我匈奴飞骑搏杀,岂不正中我等下怀?”
“单于,下令吧。”
“下令让我们杀光这些秦人吧。”
“让上天再次庇佑我匈奴勇士们一次吧。”
屠耆反对道:
“大王万万不可啊。”
“秦人一向奸诈,以往不是没有胜过,但何曾这么大规模追击过?而今却全军出击,此事恐另有蹊跷,大王,我建议全军速退,等安营扎寨,探清秦军虚实后,再出击也不迟。“
“大王万不要中了秦人的奸计!”
冒顿当场骂道:
“屠耆,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现在秦人都追到眼皮子底下了,还让我们退,你是生怕我们死的晚吗?再说了,秦军这次杀了我们这么多勇士,追击不是很正常吗?若是我们不报复,那才是让人笑话?而且秦军就算有算计,这么短时间,又能算计什么?”
“我匈奴勇士岂会怕他们?”
“你要是敢再说这些丧气话,我现在就斩了你!”
说完。
冒顿更是直接拔出了腰间弯刀。
屠耆脸色微变。
他本欲还想劝阻,但四周其他将领,此时已群情激奋,纷纷请战,甚至是有些狂热的失去了理性,他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只是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始终觉得,秦军这次行动非同一般。
而且所图甚大!
头曼单于喝道:“既然秦军想找死,那本王岂有不成全之理?”
“来人,去各部族传令,凡是能战者全体上马,本王两万精锐飞骑更要勇为先锋冲杀,这一次,势必要将这些不知死活的秦军全部杀光!”
“是!
!”
喝令之间,头曼单于直接出了营帐,翻身上马,亲自率领北撤大军如飓风般向南杀去,势必要将秦军的嚣张气焰,扼杀在这苍茫草原。
另一边。
今日山头的强弩仿佛步军,实则总数不到十万。
在匈奴骑兵退却之后,蒙恬立马下令,让这些步军换乘快马,从事先勘定的路劲,分头进入阴山地带的预设壁垒,与此同时,二十万埋伏依旧的北河草原山峦河谷的飞骑,此时正做左中右三路,迂回包抄匈奴骑兵的阴山集结地。
这一次轮到他们追杀匈奴了。
而他们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让匈奴大军不能脱身。
继而拖到涉间率领的八万精锐骑兵赶到,内外夹击,彻底击溃匈奴的心理防线,继而合力围歼匈奴主力大军,一战将匈奴精锐打残。
半个时辰之后。
在蒙恬大军进发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被匈奴的斥候游骑发现了。
而有了这些斥候游骑的指引,不到半个时辰,向南杀来的匈奴大军,与向北追击的帝国大军,骤然碰撞在了阴山南部草原,蓝田明月之下,数十万飞骑如无边海浪一般,充斥着整个草原,一眼望不到头。
蒙恬正坐在战车上,高声道:“二三子,陛下曾说过,我老秦人是马背上的部族,是真正的飞骑鼻祖,今日二三子就给我杀出威风,教匈奴人知道钉子是铁打的。”
“此战,杀胡!
!”
“杀胡!”
“杀胡!
”
“杀胡!
!”
这道军令最终传下去只剩了两个字。
杀胡!
秦军飞骑竟皆嘶声怒吼。
声震草原,大见威风!
踏着夜色,两军无边的展开。
一边是穿着翻毛羊皮白茫茫,一遍是深色皮甲暗黑,不用过多区分,便能辨认是敌是友。
秦军骑兵大多是灭国大战之主力,无生死畏惧,在蒙恬旗帜的指挥下,立即以万人将军为大区,分作十数个巨大的战团,犹如一股浊流,直接插入到了匈奴大军之中。
虽秦军数量不足二十万,原不比匈奴骑兵三十余万,但秦军威势向来高涨,虽然人数相对较少,但却更为勇勐,排山倒海般,如同出江怒龙,将白茫茫匈奴大军,切割成无数个小区。
即便如此。
秦军依旧维持着基本阵型。
即白起开创的三骑阵。
一个百夫长率三十三个三骑锥,而这也是秦军一直训练的独立搏杀群,而一旁的匈奴骑兵则没有这样的秩序,完全是千百年来不曾变过的原始野战之法,部族军就是一个作战单位,杀到兴起,或者杀到忘我,便会开始各自搏杀。
因而在秦军有意切割下,饶是匈奴飞骑众多,还是被秦军一块块撕裂,而后又一步步蚕食,等到后面,就算是头曼单于也指挥控制不住全军了,虽匈奴人奋然搏杀忘命,但跟久经沙场的秦军相比,几个回合便立见下风。
除了战阵之优。
秦军之所以能将匈奴这么快切割,还有一长便是兵刃。
匈奴是胡人弯刀,而秦军是阔身长剑,形制各有所长,秦军兵器胜在材质优良,制造精细,而且此时中原的冶炼技术是高出匈奴很多,因而秦军兵器在硬度弹性上都远远优于匈奴的弯刀。
而战场上纵有千军万马大搏杀,刀剑互砍往往多于毙命一击。
而在这漫长厮砍中,秦军兵器的优势,便逐渐显露出来,即便经过长时间鏖战,但兵器却不见摧毁,而匈奴的弯刀此时也近乎半废,根本就提升不了多少战斗力。
凡此等等对比。
两军交战不到一个时辰,高下立见。
匈奴骑兵虽有人数优势,但实则是一盘散沙,在秦军指挥下,被逐渐分割蚕食,而在阵阵厮杀下,弯刀的报毁,更是让匈奴骑兵的劣势越发明显。
与此同时。
在头曼单于还没反应过来之时。
西北方向,突然杀声大起,一股黑色风暴,犹如龙卷风一般,怒潮破岸,汹涌的直逼向匈奴兵群中央的头曼单于大旗。
涉间率领的八万精骑终于赶到了!
其实涉间带领的大军,早在昨日便已到了阴山,只不过在得知匈奴后撤消息后,进行了一个大迂回,从西北迂回向东北疾进,他前面一直没有急着现身,就是在等,等匈奴骑兵出现混轮,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他要做的便是在要害时刻杀出,搅乱匈奴人的轴心,趁势一击,迫使匈奴人只能败退,是故一发动冲杀,便已是全力冲刺,目标直指匈奴王帐。
与此同时。
头曼单于在跟秦军混战之中,已发现了不对,秦军的战力远超他的想象,就在他思索是否要退兵之时,屠耆突然跑过来道:“大王,快退兵,情况已大事不妙,有一支秦军正从侧后方大举杀来,若是再继续拼杀下来,恐会全军覆没。”
“大王,快退兵!”
闻言。
头曼单于脸色微变。
他勐的看向侧后放,果然见到一股黑色洪流,正朝自己的大旗疯狂的杀来,而外面自家的人马早已乱成一团,甚至不少骑兵都没做任何阻拦,直接放秦军长驱直入,这些骑兵已然是被秦军杀破了胆,根本就不敢做任何阻拦。
头曼单于此时依旧有些犹豫。
退兵。
只是简单的两字。
但他却怎么都有些说不出口。
在草原上,他不止一次面对过敌手飞骑,而每次退兵,无一例外,都会做一件事,便是放马飞驰,借助这些发疯的马匹,以此达到扰乱阵营的目的,进而让自己得以脱身,但此时参与厮杀的匈奴人足有三十几万,若是放马,必然漫山遍野阵型大乱,他就算后面有心收拢兵力,恐也不能够了。
只怕还会让人生出觊觎之心。
屠耆焦急道:
“大王,不能再拖了。”
“现在我匈奴勇士已经生出了畏惧之心,再拖下去,只会彻底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秦人鱼肉,若是大王宣布退兵,乱阵之下,又有上天庇佑,我匈奴勇士定能杀出重围,等大王修整完毕,卷土重来,胜败还未定!”
“大王,下令吧!”
“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了!”
头曼单于见到屠耆这焦急的心声,长长叹气一声,怒喝道:“退兵!”
说完,便直接策马朝后方跑去,属于头曼单于的两万精锐飞骑,则紧紧跟在身后,同时将身边多余的马匹全部放开,任由这些马匹在战场嘶奔,但也只有这些飞骑,等到其他部族的飞骑听到消息,战场已是乱成了一团。
兵败如山倒,遍野大逃亡!
匈奴自溃之下,秦军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阵型,如同割茬子一般,一桩接着一桩的收割者,而在确定头曼单于已经逃跑后,蒙恬更是当即下令,让附近的士卒包抄追杀。
涉间此时将旗一挥,直接将大军分成了五股,左右两翼各一万,他料定单于部不敢遍野流窜逃跑,因而中央两路大军如巨大铁钳一般张开,死死咬住那支大旗马队不放,另有一万骑兵,左右前后策应,随时准备驰援,以防止让头曼单于逃困。
这场厮杀从夜色战到了朝霞初生。
草原苍苍人马茫茫,黑色秦军如一股摄人风暴,席卷了整个阴山草原,而原本人数占优的白色匈奴骑兵,已如天空中的云团一般,被撕裂成漫天飘飞。
全部已自顾不暇。
另一边。
苏角在潜行一夜之后,终于摸到了阴山北麓。
这里还留侯着匈奴各部族的妇女孺童与牛羊马群,不过,还没等到苏角靠近,他们的身影便已被匈奴留守的骑兵发现,不过苏角已不在意这些了,大喝一声,率领着五万大军,直接冲进了匈奴驻守的营帐。
这是一场屠杀!
没有任何留情一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就算是匈奴的妇孺,苏角同样没有放过,跟匈奴对峙这些年,他们早已清楚,匈奴的孩童是养不熟的,他们一直都视大秦为两脚羊,也一直妄想着占据大秦疆土,更时刻妄想着奴役秦人,让秦人成为他们的奴隶。
这是两个族群之间的争斗。
只有你死我活!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也是在放虎归山。
苏角从军这么多年,深谙这个道理,即便知道有悖人理,依旧义无反顾的去做了,因为他是大秦的军人,他要做的便是击杀一切来犯之敌!
敢犯大秦者,杀无赦!
!
这一场数十万骑兵群的追杀,整整持续了大半月,此后匈奴各部族虽组织起多次回击,但都再难阻秦军锋芒,只能一败再败,逃窜上千里,留下尸骨无数,满地殷红。
至此。
蒙恬彻底威震匈奴。
也留下后世广为流传的‘蒙恬为秦侵胡,辟数千里......匈奴不敢饮马于河,置烽燧,然后敢牧马。’‘蒙公为秦击走匈奴,若鸷鸟之追群雀。匈奴势慑,不敢南面而望十余年。’
这是秦始皇三十二年初秋!
大半月后,嬴政的巡狩车队,抵达了阴山草原。
只听闻遍野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