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位置,文昭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沉顺不屑道:“他现在神气着呢,刚救了通武侯,在城中也是大出了一次风头,面上多少还有点矫揉,自然是拒绝了。”
“只是叔孙通博士让我们......”文昭话还没说完,就被沉顺打断道:“放心吧,他一定会去的,也就在我们面前扭捏一下而已。”
“前面我已经跟他说了,他去的是官大夫以上的子弟才能入内的兰池高台,他一个出身低微的史子,怎么可能会放弃这结识官吏子弟的机会?”
“换做是你,你会放弃?”
文昭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不去?”
“咸阳不比其他地方,虽然这里的官大夫子弟一抓一大把,但这里毕竟是咸阳,朝中的卿侯、大夫的子弟,不少也会参加,若是能攀上交情,以后进入地方为吏,多少也能获益。”
“若是能进入到他们的圈子,或者得到到场淑女的青睐,那更是能省上十年的时间,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可惜我们虽然是儒生,但毕竟不是博士的近戚,这种聚会我们进不去。”
文昭满眼落寞和不甘。
沉顺冷哼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的确进不去,但这秦落衡跟我们实际又有什么区别?这次若非是救了通武侯,博得了大好名声,不然就他这史子身份能进去?”
“想都别想!”
“他要是错过了这次,下次别人可不一定会在乎他救过武成侯通武侯的事了,以后也就只能跟那些闾左一样,在兰池的下游跟一群皮肤黝黑、发丝油腻脏乱的乡野女子相会了。”
“他现在的矫揉造作,我看就是自以为是。”
“他以为这样做,别人就会认为他很清高,认为他跟其他人不一样,但真当我们没长眼睛?我估计他现在心中正着急呢,着急我为什么没有多劝几句,再劝几句,没准他就答应了。”
“但我偏不!”
文昭跟着笑了笑,他对沉顺的话深以为然,随即也是道:“这小子的确有些矫揉,只是这是叔孙通博士交代的,若是这小子最后真的不去,岂不是搞砸了叔孙通博士交代的事?”
沉顺看了几眼秦落衡,目光阴晴不定道:“到时再说吧,我觉得他一定会去,他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跟权贵攀上关系,这么大好的结识机会他会不去?”
“再说了。”
“他们的流觞曲水是在上游,外面有侍从检查,他就算真去了,我们也看不到,我不信他不知道这点?”
“他就是在故意拒绝!”
文昭点点头。
他也觉得秦落衡有点刻意。
两人没有再聊秦落衡,聊起了上己节本身,不时引两句诗经中诗词,沉浸在自己世界,眼中充满着对上己节期待。
不过。
他们还只是史子,未曾获得爵位,只能参与官大夫以下子弟的聚会,跟秦落衡参加的差别很大的,因而两人神色也略显郁闷。
没多久。
奋红光满面的来到了学室。
满眼春色笑意。
午饭时间。
三人照例去了食舍。
奋把带来的肉给秦落衡和阆分食了,笑呵道:“这段时间多谢秦兄、阆兄帮忙了,你们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加上是大吉日,雇马车、车夫这些价格都贵上不少,因而昨天也是亏待了你们。”
“我奋也不是小气的人,今早就把妻的嫁妆拿来换了肉脯,也算是给你们找补一点。”
阆啧嘴道:“这才嫁过去第一天,她就准许你动嫁妆了?你在你妻这地位挺高啊。”
奋满脸得意道:
“那自然。”
“我用点她的嫁妆,她敢说个不字?”
“别说我只拿了一点,就算给她全动了,她都不敢对我甩一点脸色,家里是我说了算!”
秦落衡笑着问道:“奋,你家的厕混修的如何?”
奋一愣,不明所以道:“还行吧,最近特意翻新了一下,现在家里的厕混跟外面公厕形状差不多,不过秦兄你问这个干什么?”
阆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秦落衡笑道:“我听说最近公厕在城中很流行,也就多嘴问了一下,你刚成亲,多少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不然......我担心你这威风劲持续不了多久。”
奋没有听明白。
他以为秦落衡是在担心自己落下了学业,连忙拍着胸口道:“这你就放心吧,学业我是绝对不会落下的,现在虽然还没分家,但我多少也算半个一家之主了,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秦落衡笑而不语。
阆狐疑的看了秦落衡几眼,他感觉秦落衡不是这个意思,但一时又想不到秦落衡在表达什么,也是没有再多想。
三人吃着肉脯,也是聊到了上己节。
阆和奋都已成家,自然不会参加上己节,也不太敢。
但秦落衡还未成家。
奋劝道:“秦兄,我觉得你该考虑一下,之前找过你的那淑女就不错,家境也好,肤白貌美的,跟你很配。”
“你的能力远在我跟阆之上,今后注定比我们走的远。”
“不过作为相识这么久的兄弟,我劝你几句,不要好高骛远,你现在在咸阳颇有名气,得到了不少官吏青睐,或许过不了多久,就有媒人为你做媒,其中不乏官吏淑女,但这些人意图不明。”
“我觉得薄淑女最适合。”
“你跟她很早就相熟,你未出名之前,她都没有任何嫌弃,一直都跟你保持联系,若说其他人有她的心真,我丝毫不觉得,以往你们家境身份悬殊,她家未必会同意,眼下你声名鹊起,她家应该不会再反对。”
“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她。”
奋说的很认真。
相识一场,他不希望秦落衡误入歧途,只是眼下他们跟秦落衡的差距越来越多,假以时日,只怕差距会更大,到那时,就算秦落衡还把他们当兄弟,他们也不敢再多言。
秦落衡沉声道:“你们多虑了,我没有待价而沽的想法,我的婚事,绝对不会成为利益交换的条件,我之所以没有成亲的想法,只是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再则。”
“我的情况你们也清楚。”
“刚获得户籍三个多月,以往哪敢想这些事?”
“我现在的确有虚名,但这只是虚名,归根结底我是名史子,其他人或许会高看我几眼,但我并不会因此自傲,我清楚自己的定位,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会轻易动摇的。”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这个道理我懂!”
秦落衡根本就没把这虚名放在心上,他知道秦朝现在不稳固,稍有不慎就有倾覆之险,他那敢有半点自满自傲?
阆和奋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三人吃完肉脯回了学室。
铛!
放学锣声响起。
秦落衡把要用的东西放进书箧,背着书箧离了学室。
刚走近家门,就发现门口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年约十岁左右,拿着一枚竹片在门口走来走去,显得有些急躁。
秦落衡走了过去,问道:“你站我门口作何?”
少年狐疑的看了秦落衡几眼,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道:“你是那秦史子?”
秦落衡点了点头。
少年又打量了秦落衡几眼,直到看到秦落衡掏出锁钥,打开了屋门,这才彻底确定下来。
少年把手中的竹片递了过来,笑呵呵道:“我是薄昭,这是我阿姐让我送来的,她三天后会去参加上己节,希望你也能去。”
秦落衡一怔,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过竹片,手刚触到竹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勐的抬起头,眼中露出一抹惊骇之色。
“等等。”
“你叫什么?”
少年一愣,挠了挠头道:“薄昭。”
这下轮到秦落衡愣住了。
他虽然历史忘的差不多了,但这个名字还是有所耳闻的,薄昭这不是薄太后的弟弟吗?
他是薄太后的弟弟。
那薄太后是......
一时间。
他的大脑宕机了。
薄昭拿着竹片在秦落衡面前晃了晃道:“我的名字有问题?”
秦落衡在心中大叫。
当然有问题。
你是薄昭,薄姝不就成了薄太后。
秦落衡深吸口气,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道:“你家中只有薄姝一个姐姐?”
薄昭脑袋一偏,朝后退了几步。
警觉道: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警告你,我休想打其他人主意,阿姐对你倾心,但也容不得你胡来,你要是敢打其他人主意,我......”薄昭看了看四周,拿起一根木棍示威性的挥了一下,凛然道:“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秦落衡一把拿过木棍,直接甩飞了出去。
再次问道:
“放不放过,以后再说。”
“你先回答我,你家中只有薄姝一名淑女?你有没有其他姐姐,亲的。”
被抢走了木棍,薄昭面露惧色,在秦落衡凝重的目光下,他老实的点了点头,道:“家中自然不止一名阿姐,但亲姐只有她。”
秦落衡有些头大,自言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看到那一袭魏国服饰,我就该联想到她身上了,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
“......”
看到秦落衡在一旁自言自语,薄昭只感觉眼前这人脑子有问题,趁秦落衡不注意,连忙跑了出去,他要回去提醒下阿姐。
秦落衡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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