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愈盯着对方的眼睛，越说越气愤，越说越仇视，不禁沉沉地一拍桌子道：“曲子良你个狗儿的听着，你刚的狡辩不仅不能自圆其说，相反倒是更证明了你不思悔改的顽固性、劣根性。我想你也知道，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战时期，军统内部有锄奸组织，而我们共产党人，对小鬼子及其走狗更是嫉恶如仇，决不姑息养奸！所以，我现在完全可以代表人民处决你。”

左云唰地拔出手枪，道：“把这个该死的东西，交由我来执行吧！”

“别别别！”曲子良本是瘫在地上的，这会儿他反到爬起来对左云一鞠躬道：“小姐，请您小心枪支走火！”

左云叭地打开保险，道：“你这个狗怪的东西，马上要枪毙你了，你还怕我的枪支走火？怕死，有你这样怕的吗？”

曲子良说：“小姐息怒，小姐您有所不知，不是小人怕死，是冯先生他、他暂时还不打算处决我。”

赵红愈和左云相视一眼，然后问曲子良，道：“嗬嗬，你倒是说说看，你凭什么，说我暂时还不打算处决你？”

曲子良狡黠地眨巴了一眼睛，说：“不说行吗？”

“说！”左云憎恶地吼道。

曲子良说了，他说赵红愈开导他的最后一句原话是：“我现在‘完全可以’代表人民处决你”。他说，冯先生如果不用“完全可以”四个字，他自然必死无疑了；但事实上，赵红愈是特意加上了那四个字，所以他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至少这会儿还不会死。

赵红愈道：“你狗儿的行啊，你曲子良的确有些小聪明。只可惜，也可恨，就因为你有了这点点儿小聪明，才被你屈死、坑害了很多人；同样因为你有了这点小聪明，你把你自己也搭了进去，并可能最终会把你自己送上断头台！好了，言归正传：我的确暂时还不打算处决你。原因是想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愿意吗？”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曲子良慢慢坐下去，“冯先生，为了赎我的罪孽，也为我的妻子和儿子，只要您给我个力所能及的机会，我曲子良愿肝脑涂地的，一门心事地为您效劳。”

“很好。”赵红愈依然唬着脸说，“不过我还得告诉你，我暂时不处决你，并不代表你不够被立即处决的条件；也不影响我今后会随时处决你。或许你也晓得，凡是熬到了我豹头冯九认为必杀不可的人，即便他躲进日本大营，我照掏；纵使他藏到日本天皇身边去，只要有时间，我也照样取他的性命。你相信吗？”

曲子良连声说：“相信、相信，太相信了！您连日本军营都敢闯，哪里还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赵红愈嗯了一声说：“所以我奉劝你，与我们配合期间，你只能想着怎么多立功，多赎罪，千万不要口是心非地玩弄小聪明。你听清楚了？”

曲子良一抬屁股：“听清楚了。是个人都晓得，谁敢惹您冯先生，冯爷爷，不是找死么。”

“好了，”赵红愈一摆手道：“现在我问你，你认识江若愚的父亲吗？”

曲子良回答：“认识。”

“他叫什么名字？”

曲子良摇头说：“不晓得。人家都叫他老爷、江老爷。”

赵红愈问：“你知道江老爷过去是干啥的吗？”

“晓得。都说他在外地当大官，相当于知府；前两个月才告老还乡的。”

赵红愈继续追问：“你认识的江老爷，长的是副啥模样？”

曲子良不加思索道：“他个子偏高，人瘦，两眼有神，下巴尖尖的——他喜欢拈摸他的下巴，我估计他过去留过山羊胡子啥的，拈须成了他的习惯。”

赵红愈点头说：“你这狗东西，还真是块干特工的料。那位江老爷如今住在啥地方？”

曲子良说：“青山路北狮子胡同，又叫狮子巷。”

赵红愈问：“什么样的房子，江若愚是同他父亲一块住吗？”

曲子良说：“房子是中西合璧式的，很气派，现在都叫它江公馆。是的，江若愚同他老子一块住。”

赵红愈问：“江公馆，一般人可以随便出入吗？”

曲子良连连摇头说：“不行。除了门卫，昼夜还有江若愚手下的二十多个人长期、轮流把守着江公馆。”

“那，你可以随便出入吗？”

曲子良迟疑下说：“我应他们招呼，或者我有情报的时候，可以出进。”

赵红愈问：“你去过了多少次？”

曲子良说：“不多，三回五回吧。”

赵红愈思索一下，又问：“你每次进江公馆，都能见上那位江老爷吗？”

曲子良点头说：“一般都可以见到他。有时还专门为了去见他。”

赵红愈问道：“专门见他，他也需要你的情报？”

曲子良说：“是的，江老爷也交给我的有任务——找人。”

赵红愈心动了一下：“他让你找什么人？”

“过去，他让我找一个叫汪世武的人；前两天又让我找，找……”

赵红愈两眼一瞪：“找谁？”

“找，找您，找豹头冯九。”

赵红愈问：“汪世武，你找到了吗”

“没有。”

赵红愈接下一笑道：“你，这以前，你并不认识我豹头冯九呀，他让你怎么找？”

曲子良献媚道“他们说，说豹头冯九是方脸盘、金鱼眼——尽他妈的瞎扯呢，您这双眼睛哪是金鱼眼，明明是很漂亮、很威武的丹凤眼嘛！”

赵红愈不屑地一挥手，问：“你刚才说‘他们’，是不是江老爷和他儿子江若愚经常在一起？”

曲子良说：“是的，他们经常在一起。江若愚很多事都要听他老子的。还有，他们好像很怕您。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

“说，说是我如果找到了您，他们就给我三根金条。”

左云突然一拍桌子：“浑蛋，他们蒙你呢！日本人赏千两黄金抓豹头冯九，他们才给你三根金条，亏不亏？现在，千两黄金就在这里，你想要吗？”

“不不不，”曲子良吓得忽一下又站了起来，“小姐，姑奶奶，我可没敢想啥金条黄金的意思噢。人要是没了脑壳，万两黄金有啥用？这点儿道理我懂，我懂。”

赵红愈抬手示意曲子良坐下道：“别紧张，我们知道你懂得人亡财空的道理。要不然，我都对你自报家门了，还能留着你活下去吗？”

曲子良轻吁一口气，说：“感谢冯先生的信任。还需要我说些啥，您尽管的问吧。”

赵红愈站起身来，说：“暂时没什么要问的。不过，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从抗日角度上说，从此刻起，我们暂时性地成为朋友了，你人也自由了。但你必须管好自己的嘴巴，希望你好自为之。明白？”

曲子良一见赵红愈目光如剑，不禁下意识地垂下头说：“明白，我明白自己不能背叛朋友，不能背叛您；也知道自己随时都在您的监控下。”

“应该说，你以后的一切行为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赵红愈道，“具体说，从现在起，你要多与江若愚父子保特联系；其它方面，也要保持与平常一个样。说白了，你过去同江家是怎么鬼混的，今后照样怎么鬼混。包括你明天要出血的要送交龚珠的一百块银元，也必须照样奉送，不准弄得节外生枝。”

曲子良一震道：“这事您也知道了？有内线？”

赵红愈冷笑道：“你说呢？”

曲子良胆怯地摇了摇头，心里说：这豹头冯九真是神仙，刚才的那点小事他都知道了。其实这事并不奇怪，当龚珠敲诈曲子良时，牛平就在不远处，电话自然比曲子良的双腿快。

赵红愈继续说：“不过，鬼混中你是不是继续作恶，还是有所变通，实际性的东西你自己去把握。其二、从明天起，你必须每天在十二小时到点的时候，守住你家这部电话，汇报你自己的行踪，以及你的所见所闻，并听候我的指示。第三、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久之后，你要配合我去执行你的第一次特殊任务。如果那项任务能够顺利完成的话，你的酬劳是记二等功一次，另赏金条一根。”

曲子良忙抬屁股，说：“谢谢冯先生了。能记功一次，我太谢谢您了！”

正当曲子良一脸喜色时，赵红愈又补充道：“慢，一根金条也没那么好挣，你还有另外一项任务。”

曲子良忙问：“您说，啥任务？”

赵红愈抽出一张照片，说：“你看看，我要你找出这个人来。”

曲子良接过照片，只扫一眼即惊道：“方脸盘，金鱼眼！这不是他们要我找的——您吗？”

赵红愈说：“大惊小怪，他们说是我，就是我了？”

“是是，他们胡说八道，尽他妈的瞎胡扯！”曲子良指着照片问：“这人叫啥名字？”

赵红愈严肃道：“不要多问。你只须按照片上人的长相，按图索（骥）什么的就行了。从明天起，三至五天之内你必须找到他！”

“是。”曲子良问，“找到他之后怎么办，抓来交给您？”

“抓来，凭你？”赵红愈轻蔑地一笑，“告诉你吧，这个人的身手一流，你千万不要靠近他。你找到并认准他之后，除了拍照之外，只负责跟踪，记录下他平常去过的地方就行了。”

曲子良犹豫下问：“那要跟多久？”

“跟到你报回来的情况让我满意为止。不过，只要你认真的话，跟踪的时间么，大概不会超过三至五天。还有，你若想尽快找到他，最好多去湖山路一带碰运气。”赵红愈说着，伸手一下抽回了曲子良手中的照片道：

“这东西不能给你了，行吗？”

“行行，干我们这一行的，看人过目不忘，过目不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