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冯九等待华淑予喝茶之后,便和颜悦色道:“华女士,说真的,我很欣赏你的坦诚。因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以印证,我相信你所谈及的情况都是真实的。由此,我也很欣赏你的开明和醒悟。下面,我想再问几个问题,如果方便的话,希望你能如实告知我们。好吗?”
华淑予放下茶杯说:“您客气了。请问吧,我说过,我会知无不言的。”
冯九说:“很好。我想问的是,江仕航联系乔门,为什么用人是你,而不是朱自富或江仕航他本人呢?”
华淑予说:“这个问题说来话长一点,其实道理很简单。首先、江仕航这次来兰溪追杀曲兰花,事出突然,他紧急应变的根本目的,是杀人灭口,以保护那批赃款,所以他这次来兰溪是秘密的。否则,仅为清理门户,仅为杀一小妾、奸夫,他本人亲自出马就显得太小题大做了,那样做很有可能,在乔门面前暴露出他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因此,他本人这次不方便、也不能亲自造访乔门。
“其二、朱自富虽是江仕航的心腹,但他的身份毕竟是下人,由他去传达口信有失尊重,也没有可信性。所以,从江湖人眼中看,朱自富没有送此类口信的资格。而我,好赖还是江仕航美其名曰的如夫人;再加曾在小洪门时,乔砚瞧与我是师兄妹,当时的关系很不错。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去乔门代江仕航示好,应该是最佳人选。”
听到这里,冯九明白了,心中顾虑也打消了。因为他此前担心:江仕航今天如果不见华淑予回音,会再派朱自富去乔门;那样,将会造成他下一步行动与时间上的被动。现在看来,既然朱自富没有资格去乔门,江仕航身边也就没人可用了,那他只能等待华淑予的信息反馈。至少短期内会这样。
冯九继续问:“还有,马公馆的地下室,除了入口,还有另外的出口吗?”
华淑予迟疑一下道:“冒昧地问一句,您不问地下室的入口,反问出口,是不是你们已经知道入口了?”
冯九含笑道:“是的。我说过,有关江仕航的绝大部分情况,我们都已掌握了。其中也包地下室的入口处。有关这点我不妨说说,地下室的入口和机关,就在朱自富卧室床边的书柜上,对吗?”
华淑予轻吁一口气地,看了看旁边作记录的左云,道:“这么说,我当感谢这位小姐,感谢她今天搭救我了。不然,当我再从乔门回来的时候,即成大盗帮凶了。”
冯九与左云相视一眼,然后对华淑予说:“华女土果然是位明白人呀。没错,如果你今天按照江仕航指令去了乔门,促成了江仕航的阴谋,无论他江仕航的阴谋结果得逞与否,你都应该是从犯,是帮凶,是人民的罪人。你很有幸啊,华女士。”
“惭愧,惭愧。但我真该谢谢您、和这位小姐救了我。”华淑予由衷致谢道。
冯九含笑说:“不要太客气。其实,是华女士的明白救了你自己,是你明白大是大非的正义感救了你自己。好了,我们接着往下谈。”
华淑予说:“地下室有出口。听朱自富说过,出口在一棵合抱粗的空心柏树内。但是,哪出口只能出,不能进。因为在那棵老柏树根部之下的,地下室中装有一块可供启动的铸铁板;关闭时上面下不来,启开之后可供逃生或换气用。他们因忌讳逃生一词中的逃字,习惯上就叫那出口作‘空心大柏树’。”
冯九嗯一声接着问:“地下室内有武器吗?”
华淑予点头说:“有。有两支短枪,两支冲锋枪,还有两颗手雷和二十斤烈性炸药。”
冯九暗自一惊,道:“他们存放那种炸药干什么?”
华淑予迟疑未语,冯九追问道:“这事,华女士也不方便说吗?”
华淑予摇摇头道:“不是方便不方便,而是我,无法理解江仕航畸形的邪恶心理,也就羞于启齿了。”
冯九内心有数道:“这也不难理解嘛,凡人,因其生性本质的不同,行事行径自然也就不同喽。还是说说吧。”
“听说,是以备万不得已时的,不时之需。”
冯九强自镇静地问:“炸药放在地下室的什么地方?”
华淑予未加思索道:“炸药就放在银元堆子里,导火索的一端,就在江仕航的床头边。这安排,是江仕航欲走未成,从码头上转来之后,新装上去的导火索。”
冯九暗自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这是一条严重的危险信息,二十斤烈性炸药可不是儿戏,那种东西一旦引爆,将于瞬间产生惊人的威力,其能量,足可炸毁地下室所在地的半截悬崖。那种结果一旦出现,不要说那堆赃款将会彻底灰飞烟灭,就连整个马公馆也未必还存在。
看来,江仕航的确不愧为其党国培植出的一代精英,行事大义凛然也好,鸡鸣狗盗也罢,都能与众不同,都能别出心裁,这不,江仕航走到如今,眼见败相已露,他不仅不思迷途知返,反为自己什么狗屁名节,为不身败名裂,居然不顾民族抗战之需,丧心病狂地想到了毁赃灭迹。
冯九从惊震中回过神来道:“华女士,我顺便问一句:江仕航其人,究竟有多高的武功?”
华淑予道:“这事要分开来说,江仕航当年在小洪门作二阿哥时,身怀两大绝技:一是轻功,其功夫恐怕要高于朱自富;第二是他的枪法极好,确有百步穿扬的本领。但这些都是过去了,现在他毕竟年过花甲,腿上的功夫肯定也差多了,能不能再飞檐走壁,我没有见到过。但他臂力和眼力尚好,枪法也应该不逊当年。不过听朱自富说,江仕航这两天正患感冒,你们如果小心一些,拿他应该不是大问题。”
“嗯知道,他正吃中药。”冯九说,“最后一个问题,华女士,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江文汉的人?”
“知道。江文汉,是江仕航兰溪任职期间的心腹。但他几月之前已经被人杀死了。”
“谁杀的?”
“很可能是朱自富。据说一次杀的是两个人。”
冯九点头说:“没错,另外一个叫高聪。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被杀害吗?”
华淑予摇头说:“具体不太清楚。只听江仕航说过一句,江文汉忘恩负义,曾用假铜条换走了他的两箱真金子。大概算是强盗遇上了贼打搅吧。”
“噢——”
冯九似乎明白了,当初死于那场血案的江文汉,实际上是江仕航抛弃的一颗棋子,但那都是过去了,眼下应重点考虑的是那二十斤烈性炸药。
安置好华淑予,当冯九和左云赶到柳树巷的y17号时,杨积庵也刚好赶到。相让坐下之后,冯九便从前天赵红愈首闯马公馆说起,直到刚才讯问华淑予止,如实向杨积庵作过汇报之后,他说:“杨书记,根据以上情况,我认为现在是情况紧急,时机成熟,应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赵红愈一旁补充道:“是啊,我看现在不仅是时候了,而且刻不容缓。江仕航现在龟缩在地下室已成惊弓之鸟,他若长时间等不到华淑予的回信,定会怀疑。如果他发觉华淑予出了问题,知道他自己寄希望于乔门的阴谋已经泄露,走投无路中,他必定会抢先动手,抢先炸毁罪证。”
杨积庵稍作思考,道:“冯九同志,我同意你的看法:现在是应该下手收网了。而且,我赞同红愈的意见,我们必须马上出手,刻不容缓。因为,现在正是江仕航抱希望于乔门、而心存侥幸的时候,但这个时间很短,江仕航的希望很快会破灭,而我们能够利用的,正是他希望破灭之前的这个短时间。否则,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情况正是这样。”冯九说着又高兴道,“好啊,两百多天,七进八出的,终于有了今天!我们马上着手准备。”
“慢,”杨积庵停顿一下说,“冯九啊,有件事情,我早就想同你商量,但由于过去太忙,一直没时间提及,现在,这件事情到了我们应该慎重考虑,和统一看法的时候了。”
冯九一愣:“什么事情,您说。”
杨积庵目光锐利地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我们需要慎重研究的,是即将起获的那批抗日捐款,应该怎么处置的问题。这个问题,现在不明确地定下来,它将会影响我们行动上的安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