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山夫一听,下意识地朝门口鬼子看了一眼,摇头道:“我的没有那个权力。”
赵红愈想了想,便同冯九互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又一同把川上一谷抬到病床上,并以便于检查川上一谷腿部伤情为由,招起床单,罩住川上一谷头部,并示意左云压住床单,然后,赵红愈转身碰一下铁汉,再向门口那小鬼子看了一眼,果断地做了一个杀的手式。
铁汉微微点头。他掏出香烟,佯装忽然想起病房不可抽烟似的,朝门口走去。门口小鬼子一见少佐走近,叭一个立正,铁汉趁势靠近,突然出手地一刀捅进了小鬼子的心脏。旋即,他顺手带进尸体,在冯九的帮助下,他俩十分快捷利索地,把小鬼子死尸塞进了川上一谷正躺着的床铺下面。
这一切,快得顶多只在分钟之内。从赵红愈招起床单盖住川上一谷的脸部,再到左云放下床单掩蔽尸体时,整套动作,大家都在心领神会中配合的十分默契。唯有缺憾的,是井上见到尸体时哆嗦了一下,以致他弄痛了川上的伤口。
剪除了门口的障碍,并不等于此处就有了说话办事的自由,因为还有川上一谷呢。此人十分顽固,绝不是井上医生那么好对付。尽管他们都是日军中佐,但由于职业的不同,而锻造出了他们的人性也截然不同。
赵红愈把井上山夫拉到门外说:“天快黑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把人接走。下面的事,请你配合我们。嗯?”
井上有些发抖:“听从您的吩咐。”
赵红愈拉起井上的手,说:“不要怕,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决不失信。现在,你以取子弹为名,立刻麻醉川上一谷。”
“可是,麻醉的要进手术室,还需要麻醉医师的。”
赵红愈摇头说:“没时间那么讲究。还麻醉师呢,牵扯的越宽,死的就越多。我们历来是不杀医生的,你懂吗?”
井上说:“懂,懂。我的马上办。”
“剂量要大点。”
井上迟疑道:“过大的,会死人的。”
“谁让你弄死他了?偏大点。”
针剂很快到场。井上山夫凑近川上一谷道:“川上君,你朋友的很好,很关心你。我的现在为你做麻醉,取子弹……”
川上一谷听后,突然转向铁汉道:“铁队长,医院麻醉和手术不慎都会死人的,我能不能请你给个方便,请求大家回避一下,让我向井上君交待一下家中的事情?我家中还有老母和妻儿哩,请你看在一个有可能将死人的份上,求求你和你的朋友了。”
铁汉看看冯九,冯九微微点了一下头。
铁汉率人离开时,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向邻床的赵黑虎看了一眼。自从走进这0病房那一刻起,大家目光第一寻找的对象就是赵黑虎。幸好,他们看到的赵黑虎,竟能依偎着被子坐靠在床头上了。从其容颜和眼神上看,赵黑虎身体虽十分虚弱,但他两眼还是那么炯炯有神,这似乎已经明确地告诉大家:他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可是,碍于现场的情况特殊,大家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居然没有一人同赵黑虎打招呼。唯有左云曾瞅准一次机会,面对她的父亲悄悄地扒拉了一下口罩,并竖了一下大拇指。那扒拉口罩的时间虽只两秒钟,但父女之间心有灵犀,什么事情都可心照不宣了。
当冯九、左云和铁汉走出病房之后,走在最后的赵红愈顺手掩上了房门。但就在这掩门的一刹那,赵红愈看到了,川上一谷那双金鱼眼睛竟像贼一样朝门口睃了一下。也就是这一眼,令他内心陡生惊震:那种眼神鬼鬼祟祟,阴森可怖,哪里像一个欲留遗嘱者的目光呀!
赵红愈立即警觉地伸手抓住铁汉,他让懂日语的铁汉停在门边,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川上一谷声音很小,铁汉能听到的字句不够连贯,但可确定川上一谷说话的内容,绝对不是家中的老母和妻儿。因为其间两度出现了“军统”一词。很快,他又听到了:“豹头、监听……狮子巷”等字眼。忍无可忍,刻不容缓,哐的一声门响,铁汉迈步进了病房。他一步一步,十分沉稳地逼近川上一谷道:“好你个沈洋,来医院之前,我曾对你说过不老实的结果是什么,想你还没有忘记吧?”
川上一谷眼见铁汉一脸盛怒,吃惊地瞪大了他金鱼眼的眼睛,叫道:“铁队你,你不能……”
铁汉哼了一声,忽然双手齐出,端起川上一谷脑袋轻轻一拧,这动作,很像菜农扭摘青色南瓜包子似的,只听喀喳一声脆响,川上一谷未见挣扎就沒了。可叹这位大日本帝国用心血培育的,双手沾满了中国人鲜血的高级间谍,就这么,罪有应得地走完了他的人生。
赵红愈暗骂了一声狗儿的,转身碰了碰已经吓呆的井上山夫问:“井上先生,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的,他的……”
赵红愈含笑道:“别紧张,这事跟你没关系。再说,他是间谍,你是医生,他的职业是杀人,你的职业是救人,你们其实就不是一路人。快说说,他都讲了些什么?”
井上山夫镇静了一下道:“他的说,他腿负伤的是军统的干活;还说,还说……”
赵红愈拍拍井上肩头道:“慢慢说,别害怕。”
井上道:“他的还说,说他的侦察出了豹头冯九,说豹头冯九的就住、住在十字巷。他的要我把这情报,尽快的告诉吉田机关长——不过,他的纯是胡说八道,豹桑你的就站在这里,他的竟然沒看出、不认识,哪里的还会认识真正豹头冯九呀?”
赵红愈点头说:“是啊,这狗儿的是无事生非,是个只图邀功领赏,祸害中国百姓的家伙。对了,这家伙说豹头冯九住在什么巷?”
“十字巷。”
“再说一遍!”
“十字巷!”井上脱口而出。
赵红愈追问:“井上先生,这件事,你想不想报告你们的吉田机关长?”
井上山夫心惊胆战地连连摇头道:“他的发烧了胡说八道,我的再去胡说八道,机关长的会饶恕我吗?”
赵红愈与冯九交换眼神时,冯九摇了摇头,意思是不要杀井上。但赵红愈觉得,仍有必要拴牢这个小鬼子,于是他对井上山夫说:“你是个明白人嘛,很好。不过我还得告诉你:如果近期十字巷的老百姓——不,不管什么巷,凡是因吉田雄一为搜捕豹头冯九,而让老百姓遭受到牵连与祸害的话,我都会把账算在你井上山夫头上!因为只有你听到了他的胡说八道,因为那狗儿的吉田是条疯狗。你听明白了吗?!”
井上山夫惊怔道:“我的明白,明白,豹桑。”
“好了,”冯九向赵红愈摇了一下手,意思是不要再啰嗦。
赵红愈立刻吩咐大家道:“马上行动。方法:利用这辆救护担架的下层,放块抬板,抬板上放旅长;上层搭上床单,遮住下层,上面再放川上一谷的死尸。然后请井上先生陪同,我们一块推出去上救护车。明白了?”
“明白了。”冯九和铁汉同时回答。
“不明白,”左云忽然问:“搬上川上一谷干什么?还把他放在我……旅长上面?重要是,来的时候,前面的鬼子可是登记过车上人数的。”
赵红愈对左云说:“很好,你能想到鬼子登记过人数,很不错。但是也别忘了,鬼子还辨认过车上人的长相,所以救护车出去的时候,车上不能没有川上一谷。至于人数,同样可以用这辆担架作掩护呀。还有,我们得为井上先生想想,留下这尸体,对他很不利。就这样,行动!”
除了冯九担任警戒,大家一齐动手,包括十分感动的井上山夫也没闲着。
可当担架上刚刚设计好抬板,赵红愈竟又突然叫停,因为他考虑到了这种方法并非十全十美。特别是左云的意见提醒了他,万一前庭接受检查时稍出纰漏,万一鬼子掀开担架上的罩布,到那时,事情可就彻底暴露了。更可怕的,那种局面是被动的,前有数倍敌人,两挺机枪,后面还有这院内的警卫,打起来势必陷于腹背受敌。再想到赵黑虎重伤之下行动上的诸多不便,他不由浑身战栗了一下,那不是救人不成,反而弄巧成拙地祸害了赵黑虎吗?
赵红愈重新思考着。不过老规律,越是情急,赵红愈的思想越敏捷。这会儿他想到了,如其冒险,倒不如先发制人地干掉后院的鬼子,那样打起来至少不会腹背受敌,免除后顾之忧,而且有利于保护赵黑虎。于是他对冯九耳语了自己的想法和打算。冯九听后说:“很好,这样我们就能抢占主动,我同意。你放开手干就是了。”
这下,赵红愈心中有底了,他果断地对大家说:
“废除前面的方法,改用强攻。”
“强攻?!”铁汉和左云同时瞪大了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