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枪管的威胁下,肖西驰此刻居然颇显英雄地,横了赵红愈一眼,然后他不卑不亢,抬手示意部下安静,语气不失威严地说道:“弟兄们都听着,我后背贴有遥控的,烈性高爆炸弹。为不伤害大家,我现在命令:所有人必须就地放下武器。违令者格杀勿论——这事,交由行动队长黄豹监督、执行。”
冯九见军统特务们一时犯傻,他目光锐利地一扫全局,紧接补充命令道:“所有缴枪后的军统人员,集中退至大厅一角。听从我方行动队长铁汉同志的处理——敢于违抗者,我方可代肖西驰、肖将军执行格杀勿论的命令!”
冯九话音刚落,忽见人群之中,一位貌美如花的女特务突然振臂一挥,一抹银光直扑冯九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巴谷抬手一枪,即见一枚子弹撞上银光,金属声响的同时在空中砸出火花一片。紧跟,在人们目不暇接时,那位放飞刀的女特务居然自己中了飞刀,而且中的不偏不倚,不上不下,飞刀直线而入,刀柄竟像个竖写的“1”字,深深留在双眉之间。
任七两手各掂三把飞刀,横跨在冯九身前,他两眼流星般扫视着人群,大叫道:“七哥在此,有谁还想以头试刀!”
这一切都发生一瞬间,但这瞬间已让肖西驰再也装不出来镇静,装不出英雄了,他双腿发颤,大汗淋漓地叫道:“黄豹,黄豹,不缴枪者,你他妈的给我杀!”
“是!”黄豹手持冲锋枪,忠实地怒视着所有特务。
于是,自动的缴械声一片。铁汉立即率众包围、看管住了俘虏,并收缴了所有枪支。
这时巴谷、马天池用枪抵住肖西驰,换下了赵红愈。
肖西驰似乎这时才看清楚,饭厅里全是冯九的人,他不由摇头道:“原来,冯先生早有准备?”
冯九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哪敢怠慢?”
肖西驰说:“是呵,肖某我甘拜下风喽。”
冯九笑问:“怎么,听口吻,不服气?”
肖西驰说:“不敢,不敢,一切都是肖某人咎由自取,还应感谢冯兄不杀之恩,不杀之恩。”
冯九摇摇头道:“感恩就不必了吧。不过我还得告诉你,为了共同抗日,为把小鬼子赶出中国,这次我放了你;希望将军你以后,除了少打我冯九的主意之外,你想干什么,还可照样干什么。这其中包括江公馆的事情,也包括川上一谷以及其它等等事情。同时我不妨告诉你,我冯九此次来江城,并非你们想的专为追赃而来,而是还有其它重任在身。总之,在追缴赃款事情上,我不会与你争功,更不会像你想象的,去重庆告发你的什么不规之举。”
肖西驰问:“冯兄说、说话当真?”
冯九认真道:“你见我冯九说过假话吗?肖将军你这人疑虑过重,疑心生暗鬼,才导致了你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想杀你的话,那不是弹指一挥、举手之劳吗?谁还有闲心、有耐心,去借重你们专案小组那点屁事说话呢?”
“是是,肖某人一时糊涂,算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知道糊涂,就算明白人。”冯九接下更严肃道:“但还有一件事,你肖将军必须牢牢记住:赵黑虎手中无论有无赃款,其人现在既已抗日,你就不能伤害他的性命。如果因你、或因你的争夺,而导致日本人伤害了赵黑虎,我定当以你破坏抗日和汉奸之罪论处,到那时,我发誓踏平你的江城站,势必取下你这颗项上人头!”
肖西驰连连点头说:“不敢,不敢。”
冯九心想,自己现在只能如此说话了,不然会适得其反。因为,肖西驰这人骨子里有股叛逆的倔性,如果明确制止他对赵黑虎的争夺与劫持,那结果沒准儿会更糟,伤害会更大。
说话这会儿,在那位叫黄豹的军统行动队长的协助下,铁汉率人很快收缴了楼上楼下所有特务的枪支,并迅速将所有人员集中地关进了一间屋子。
最后,铁汉走近冯九汇报并请示道:“报告组长,军统今天实到鸿宾楼五十九人,被击毙四人,被俘关押的五十五人。请组长指示,那些在押人员及这位肖站长,如何处理?”
冯九看一下手表,当着肖西驰的面说:“时候不早了,这么办吧,你们送肖将军楼下先行登车回府。随后,再释放所有在押人员。还有,在肖将军上车之前,你要小心地摘下他后背的高爆炸弹。注意,切记小心!”
“是!”
送走了狼狈而灰溜溜的肖西驰,铁汉拿着所谓的高爆炸弹,眉飞色舞地跑近冯九说:“组长你太厉害,太厉害了!这不明明是一颗窃听器吗,哪里是什么高爆炸弹!”
冯九接过窃听器,摇头笑道:“这哪里是我厉害啊,全都是红愈那个鬼机灵干下的好事,也许他那会儿一时情急,弄了这个滥竽充数而已。”
“不过也悬呀,”铁汉说,“红愈同志这招,面对的可是军统,可是何香茹耶。”
赵红愈一旁笑道:“军统怎么了,何香茹婊子又怎么了,你认为军统那些狗儿的全能呀?何况物无定制对不,谁敢怀疑我这算盘珠大的东西就不是高爆炸弹呢,谁敢拿他们站长大人的狗命开玩笑?”
铁汉说:“那倒也是,除了那个该死的,不知深浅的美女特务,没人敢再以头试刀了。”
冯九离开鸿宾楼时,天已傍晚。他思想迅速地梳理了一下鸿宾楼的经历,概括起来,鸿宾楼之行,除了为川上一谷的归宿作了个较好的安排外,还有就是从肖西驰口中,获得了与赵黑虎极为不利的情报。除此,整个一场闹剧中纯为鬼打架,全是那位自命不凡、而又庸人自扰者挑起的无故生端。
不过,由于有了上述两点收获,他仍然感觉不虚此行。特别是有关赵黑虎的情报,他认为得来及时又十分重要。吉田雄一和军统的两路特务齐集战地医院,全奔黑虎而去,而且正预谋着炸医院,劫持赵黑虎,足见日本特务有预谋、有准备,人数也一定不少。情况如此严重,如果不及时通知部队,尽快抓捕特务,一旦特务们的行动得逞,那结果就不仅仅是赵黑虎一个人的安危问题了,而是势必危及整个战地医院,伤害众多伤员。倘若真那样,部队的损失就太大了。
冯九心里明白,截止现在,知道这则情报的人,只有他和赵红愈——不,应该还有左云。因为有窃听器的缘故,在肖西驰向他“提供”这则情报时的同时,左云一定全都听到了。
冯九不知道,左云得知其父不幸和危险之后,会紧张伤心到什么程度,因此他除命赵红愈赶去狮子巷,安慰并稳住左云情绪外,自己则抓紧时间赶去找到胡先生和老板,他知道,如今只有依靠组织,才能尽快与部队取得联系,才能尽快让战地医院化险为夷。
电话亭里,冯九首先同胡先生联系上了,他申明有重要货物(情报)交老板过目,务求老板亲到新一号货栈(新一号联络站)清点和验收。
这个新一号联络站,是因沈洋逃脱之后重新设置的新联络站,地点与狮子巷不太远。冯九很快就赶到了,稍等一会儿,胡先生和韩思岳先后到齐。冯九来不及寒暄,即简明扼要地,向韩书记汇报了与赵黑虎有关的情况。
韩思岳听过汇报,十分镇静地,首先吩咐旁边的胡先生草拟电稿,然后转过脸来对冯九说:
“冯九同志,这个情报如果真实的话,那就太及时,太重要了。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是不是肖西驰为了某种目的,同你谈话时别有居心、或者只是信口开河呢?否则,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向你泄露这么机密的事情?”
冯九解释说,情报应该是真实的,肖西驰之所以敢于向他说起这段话,是因为肖西驰的狂妄,料定冯九今天逃不出他的魔掌而必死鸿宾楼。所以在肖西驰的意识中,天大的机密,也只是对一个将死之人谈谈而已,没有时效。
“噢,如此说来,这份情报就有一定可信度了。因为它是你冯九用生死风险换来的。”韩思岳不再犹豫,他接过胡先生草拟就的电文,迅速看过之后,即签了字道:“马上发报!并请部队首长回复结果,以便我们予以必要的配合。”
至此,冯九如释重负,他仿佛见到赵黑虎已经得到了部队保护似的长吁了一口气。
当胡先生去发报的时候,冯九再次详细地向韩思岳述叙了鸿宾楼的经过。最后他检讨并感谢道:“韩书记,今天这事出我意料之外,是我轻敌了。同时我当感谢您和胡先生,如果没有组织上及时调兵援助的话,今天,鸿宾楼里或许是另外一种结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