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他们抓吉田，做梦吧。”冯九道，“左云你说，‘狡兔三窟’这话有几层意思？”

左云莫名其妙一笑，道：“组座心闲呵，大战在即，你考小学生呀？”

“说啊。”

“狡猾呗。”

冯九说：“是的，狡兔三窟，通常情况下，多被人们理解就是狡猾的意思。但我认为，那只是一种诠释；还有一种解释却常被一般人忽视，那就是动物的本能。你想，兔子在人们心目中是种可爱的小动物，并不代表或象征什么狡猾。那么，兔有三窟，与其说它狡猾，还不如理解为是它的生存需要，是其本能，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所以我想，本能使然，为了防范，吉田那老鬼子至少有‘六窟’。军统那群笨狗，一战就想抓获他吉田？”

“嗯，倒也有些道理。”左云转而低声问：“组座，我说句实话，从昨天下午到今日上半天，也就是日军宪兵队出发之前，我就一直在担心，担心吉田会派江若愚的特侦行动队去桐子岭呢。因为那样就与我们的计划相左了。可是你，怎么就一直没有这份担心呢？”

冯九说：“你有这种担心不为过啊。可叹的是肖西驰，还堂堂将军，还运筹帷幄呢，他不也有你同样的担心吗？”

左云说：“可是你就没有呀，而且事实证明你是正确的。你能掐会算？”

冯九摇头说：“我不会掐算，但我会思考。这么说吧，你的担心，是因为你忽视了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沈洋的作用。你还记得，为如何透露桐子岭那份情报，我是力荐肖西驰使用红蝎子的。因为，我们可以站在吉田的角度上去想象，他成功培育了红蝎子沈洋，从选人培养到安插，其间他费过多少心机，他能不相信其人吗？而且红蝎子也好，沈洋也罢，五六年以来一直没有暴露，从未失手；加之，我们这次提供的，又是经得起核实的真实情报，他能怀疑什么呢？”

左云说：“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说明情报真实，提供情报的人可信，情报才有真实性。有了这个前提，假如你是吉田雄一的话，你也定会使用宪兵队和特高课，决不使用日委特侦处。因为，一是宪兵队和特高课战斗力强；二是日本人一贯作风，他们使用伪特人员，只为冒死陷阵用，决不多给他们立功机会，以免翘尾巴，造成不便管理。所以像桐子岭这般垂手可得之功，吉田怎么会让江若愚带队去呢？”

左云佩服道：“真有你的！对沈洋而言，你也真算得‘知人善任’了。”

冯九摇头说：“过奖了。只可惜你和红愈留给我的，沈洋那块废物有几分‘大才小用’了。说真的，我昨天还真的尝到了一些‘忍痛割爰’的滋味，还真有些宛惜过早地断送了沈洋，如果能留着他，说不定日后还有大用处。”

左云笑道：“这么说，你还想留下他？”

冯九说：“现在当然不行了。今晚事过，他和吉田什么都明白了，留着即是放虎归山。不过沈洋那块双面间谍，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于国共两地成功的潜伏五六年，临了临了，竟然搭上自己同胞的数十上百条性命，也算是‘成绩卓著’，‘死得其所’了吧。这都是臭小子红愈的功劳。”

“还有，”左云忽然又问：“我刚才问你，军统能否抓住吉田雄一时，你说不可能；昨天肖西驰担心特务机关会有格外防备，你也断然否定。请问，你如此结论的依据是什么？”

冯九笑道：“左云你烦不烦？遇事自己多思考啊。就像先生教我们读书时说过的，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嘛。自己思考问题，才能学会和掌握思考要领，才能积累经验。”

左云说：“好了，组座别拿架子嘛。快说说，我还真担心吉田那边有准备呢。如果真那样，肖西驰败仗回来，定会怀疑你有什么居心，会加倍与我们为敌的。”

冯九说：“你这种担心多余了。他肖西驰，此前不也一直把红愈当作我在追杀吗？此战他胜也好，败也罢，在他眼里，中共豹头冯九永远是敌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一仗肖西驰不仅败不了，捞它七八上十个俘虏绝不是大问题。因为，他此去特务机关是趁其不备。”

左云显出不敢相信地摇头道：“我看组座你是轻敌吧。吉田老奸巨猾，在分兵外出的情况下，家中不可能一点不防备。”

“套我？”冯九笑了笑说，“好吧，那我就念你是个不肯用脑的小丫头，或说是个虚心好学的好学生，分析一下给你听听。首先，就吉田而言，近些天，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和威胁的存在，至少昨天和今天是这样。换一句话说，如果他事先有什么警觉和发现，他也决不敢、不会批量分兵外出。对不？

“第二、据我所知，吉田雄一在江城任职快三年了，这期间与我地下行动队，与军统，打打杀杀的场合不计其数，可是，从来就没有人试图攻击他的特务机关驻地。注意，这一点很重要。因为这一事实养成了吉田雄一的骄性，更养成了他的习性，就像老鼠进洞不怕被人打那样，已成习惯。老鼠进洞为什么不怕被人打，就因为它从来就没有在老鼠洞里挨过打。因此，我们若有准备、有计划地偶尔一为，它定然毫无防备。这就叫做出其不意。”

“噢，很有道理。”左云想了想道：“这么说，我还能为你补充第三点：一个常从背后打人的人，很少防范自己背后被人打。吉田雄一出兵桐子岭，正沾沾自喜，翘首企足自己的胜利，得意忘形中，他怎么会想到有人从他背后打上门来？这就叫乘人不备。咋样？”

冯九笑道：“说的过去，真的。”

地下行动队的小队长们，前后准时赶到茶馆。第一、第二两位小队长，冯九日前已经认识，唯有第三小队的铁汉，倒是久闻其名，见面却是第一次。握手中冯九注意到，铁汉的貌相的确“名不副实”，他身高中等偏瘦，举止沉静斯文，称其秀才倒有几分形似。但他两眼有神，神清气爽，给人印象有一种精明、精干气息扑面而来的感觉。

冯九简单扼要，向大家说明了一下伏击地点选在公主巷的原因，队长们一致表示赞同，只有铁汉补充了一点意见：他认为，应该在确保不泄密的情况下，在战前适时地，向公主巷的居民透透气，目的之一是免除百姓在战斗中遭受过分惊吓，之二是让百姓堵好自家门窗，以防战斗中敌兵寻机逃窜。

冯九听后连连点头，他很欣赏地多看了铁汉一眼，说：“很好，这件事情就交给三队副——不，从今天起，铁汉同志应该已经是第三行动小队队长了——希望你安排人，利用战前五分钟的时间，迅速地通知全巷道的居民们。另外请转告胡先生，战后，对公主巷居民应适当发些补偿和慰问金。”

冯九接下提议，把第三小队人员一分为二的，分给一、二小队带领，这样既加强了第一、第二小队的战斗力量，又可临时抽出铁汉随特侦小组一块行动。争得大家同意之后，冯九用茶水在桌上画出公主巷的概貌，布置了各小队战斗位置和任务，具体是：第一小队王队长率部赌住公主巷的北头；第二小队徐队长带队预先隐蔽在巷子南头；冯九自己则率特侦小组及铁汉，分别隐蔽在巷道中部的二岸平房上。这样布阵，就在空中与地面形成了东西南北、四面夹击之势。

届时，待江若愚的增援队伍进入公主巷，并等其队伍到达巷道中部平房前面时，首先由平房上的小组率先打响战斗；枪响同时，一、二两支小队一齐杀出，一头挡住敌人去路，一边堵住敌退路，并迅猛、不断地向前推进，向中部压缩；要求两支小队从战斗一开始，就要行动迅疾地给敌以猝不及防的方式，一边迎头痛击，一边堵住屁股猛打。一句话，两支小队参战速度要快，火力要猛；要压得敌人逃无可逃的集中在平房前面，困死在巷道中部。只有这样，才能给予敌人以更有力的打击，和更大的重创。

冯九最后补充说：“请各位注意，我们今天要打的这场仗，与一般伏击战中的‘堵两头打中间’的打法有所不同，因为我们的参战人员只有九十多位，而江若愚的人，如果全员出动的话，应是一百二十多名；更关键是我们要求的战斗时间很短，从战斗打响到结束不能超过二十分钟，所以我们的两头不仅是‘堵’，更是进攻。同时，也就因为时间过短，要求全歼敌人有一定难度，但我们必须达到给敌以重创之目的。因此，我们要对战士们讲明白，务求大家以速战速决的心态和行动方式，迅速勇猛地投入战斗，力争歼敌大半，力争顺利圆满地完成任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