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忙碌半夜，今晨赵红愈和左云起床都比较晚，但他们仍然如期的，在江湾沙滩上同胡先生和韩思岳见面了。经胡先生介绍，赵红愈和左云依次与韩思岳握手后，左云便抢先代赵红愈承认了冒名顶替冯九的错误，而且不惜为赵红愈抓了一顶欺骗组织的大帽子戴上。然后她才细说缘由，希望二位领导给予原谅。

左云说话声音清脆，语速较快，但条理非常清晰，表达的意境婉转而又诚恳，直把两位领导说得由孤疑到释怀，最终哈哈一笑。韩思岳重新拉起赵红愈的手，说：

“小兄弟，你赵红愈的绰号很特别呦，我能叫你母猴子吗？”

“当然，当然。”赵红愈摇着对方手说，“我从小到大，听着最顺耳的就是这三个字。”

韩思岳嗯了一声说：“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习惯成自然嘛。母猴子呀，你很了不起呢，一位刚刚担负领导责任的新战士，不仅遇事临危不惧，而且初到江城就搅了个天昏地暗，火车站、被服场，你直打得小鬼子们鬼哭狼嚎，至今他们还没摸透究竟挨了谁的打呢，了不起，了不起，你这都快成孙悟空他妈了，所以我才想叫你母猴子呢，博过亲切嘛，啊？”

一句“孙悟空他妈”，直笑得左云捧腹叫疼。胡先生笑过之后，说：“是啊，赵红愈同志，这以前的事情，都是内奸沈洋闹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要说错，错在我们，是我们为你、为你的小组增添了很多麻烦。”

四人人同时坐下垂钓。赵红愈首先为那台上好的窃听器械，向韩思岳和胡先生表示了感谢。

韩思岳说：“不要客气，配合特侦小组是我们的工作。要说感谢，应该说声感谢的是我们。我们感谢你的警惕性，感谢你初来乍到就为我们挖出了日本间谍，摘除了那颗毒瘤。感激之余，想想我们自己，想想我们的麻痹大意，真惭愧呀。你说呢，春扬？”

面带愧色的胡先生道：“是啊，是啊，特别是我——我咋就把一个小鬼子当成了宝贝呢？真该死！”

左云连忙道：“快别这么说了。韩书记、胡书记，当前国运堪忧，斗争复杂，我们千万不要因工作中的一些小小失误，过分自责。这样会影响斗志的对不。”

赵红愈也说：“是啊，怨只怨沈洋那狗儿的太狡猾，就是我们也只是事出特殊，赶巧了碰上而已。还有一点，我倒是应该向二位领导学习和感谢。”

“哦，那是什么呢？”韩思岳问。

赵红愈说：“你们让沈洋接站前，幸好没有透露我们四位走水路的同志。不然，敌人定会兵分两路，搞个一网打尽。这不正是二位首长处事细心认真吗。”

“嗯，这一点的确还是春扬同志用心了，否则我们的错误就更大。”韩思岳沉吟一会儿又道：“是啊，办事必须三思，防患于未然嘛。你看这个沈洋，沈洋沈洋，沈者沉也，洋则深矣。大有潜伏、卧底的含义。看来这个小鬼子，或说他的上司，算是吃进了一些中国文化。他是谁呢？”

赵红愈说：“依我看，沈洋像我一样，不过是个粗人而已，还没有你说的那么高深的文化。为他取下这名字的，应是他的老板，十有八九就是吉田雄一。”

韩思岳道：“我有同感。倘若真如此，沈洋就是日军江城特务机关的特务了。”

赵红愈补充道：“不仅这样，沈洋还是个多面间谍，他不仅打入和潜伏在我们地下组织中，同时还在军统内部卧底。”

“这就对了。”韩思岳看一眼胡先生说：“这就难怪沈洋知道、并怂恿我们杀害军统三人小组的事情了。母猴子，我能否问一句，你是什么时候对沈洋发生怀疑的吗？”

“这事说来话长。”

韩思岳向周边扫视一阵之后说：“附近没问题。今天时间也允许，你还是说详细点，让我们也学习学习你的斗争经验嘛。”

“不敢，不敢。”赵红愈忙着摇手，道，“说起来，我还有对不起领导的地方呢。火车站事情发生之后，我从胡先生嘴里得知，这里知道我们来江城的只有三个人：有老板、胡先生和沈洋。这三个人让我当时很费脑筋：一个是我们这里组织的最高领导人，理当没有问题；一个是同我接头的胡先生，应该没问题；再一个就是出手救我脱险的沈洋，自然毫无问题。由此我就想到了兰溪。可是兰溪知道我们来江城的只有一个人，而且恰好是我们都很敬重的老领导，咋会是他呢？但火车站事情明摆着，豹头冯九来江城已经被人泄密是铁定的。不弄清楚这些问题，不查出内奸，工作就无法展开，展开了也是白忙活。面对这种情况，顾虑到江城和兰溪两地领导也在嫌疑范围之内，我只好、也只能让左云同豹哥联系，请他直接同中央组织联系，调查两地主要领导人的可靠性。这就是我说的对不起。”

“哎，”韩思岳摇手道，“大知不讳过，峻德不狭行嘛。何况你相信、依靠的是上级组织，错了吗？好了，接着说。”

赵红愈接着说：“其实，早在沒有得上级答复之前，我在无意间，就已经认识了胡先生是自己的同志、是领导；后来得到上级回复，知道您和兰溪杨书记均为我们可靠的领导，这一下，嫌疑人的范围就缩小了，就只剩下沈洋了。因此我就锁定了沈洋为目标……”

“真不容易啊。”

赵红愈点头说：“是的。因为从表面上看，沈洋毕竟出手救过我，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我对他的怀疑，是不是有有些恩将仇报呢？但是，为了任务，为了弄清事实，我不能因私废公，更不能一叶障目啥的。所以，我派战士巴谷在湖山路108号蹲点观察、等候沈洋。因为我晓得，如果沈洋就是内奸，那他在火车站对我的出手相救，就是假象，就是阴谋，就应该有他的其它目的；在我不急着同组织联系的时间里，我急，沈洋应该比我更着急。不然，如果我永远不同组织联系，而他又找不着我这个豹头冯九的话，那火车站事件中，他不是白白地拿小命冒了一次风险吗？

“果然，在巴谷湖山路观察那段时间里，沈洋竟在108号门前出现过三次。很明显，他知道那套房子是组织上为豹头冯九安排的，他去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找我这个冒牌豹头冯九了。但是，仅靠这些，我还不能确定他就是内奸。因此，我又利用眼线跟踪沈洋。眼线奔波了五天，终于发现沈洋两次去过军统住地，而且每一次去都出进自由，待的时间也比较长。这下我心中有谱了，不过我当时，还认为他是军统打入我们地下组织的内奸。直到昨天晚上，当沈洋身心受到伤害，原形毕露时，我才真正认识到他是个日本人。”

“噢，你真不容易呀，母——不不，应该叫你赵红愈同志。”韩思岳诚挚地说，“这一切，皆因我们组织内部不纯为你造成的麻烦，让你辛苦了。下面你能不能，就你们这次的任务，谈谈我们面临的情况？”

“当然，这也正是我今天要向您和胡先生汇报的事情。”

赵红愈放下手中的钓鱼竿，屁股就着沙滩向后移动了一下，然后，他用手指在沙滩上画出一个碗大的螃蟹状图案，再随手一划，划出了一个比脸盆还大的圆圈，又在圆圈内等距离画出三支箭头，箭头直指中心螃蟹。最后他指点道：

“中心这只螃蟹就是巨款，也就是我们要寻找的那批兰溪抗日捐款；再明白一点说，这只螃蟹就是江仕航。这三支箭头，假设第一支是小鬼子吉田雄一，第二支是军统，那第三支就是我们了。从这副图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三方面都剑拔（驽张）啥的，共同争夺中心这只螃蟹。而江家爷俩在日本人的庇护之下，倒是安居其中，逍遥自在。更有意思的是，这三支箭头同指螃蟹，却又齐进共退。为啥会出现这种局面呢？我认为，主要原因还在吉田那里。吉田雄一老谋深算，十分狡猾，他对江公馆所谓的保护，实际就是为了困住江家父子。因为他眼下还没有信心、没把握直接出手。所以，他只是虎视眈眈，坐等我们与军统相争，而他等待的是坐享其成，坐收渔利……”

韩思岳频频点头：“赵红愈，你的形容很有意思，也很精确；不过你还得说说，吉田雄一为什么就没信心，没把握对江氏父子直接出手呢？”

“问的好。”赵红愈重新拿起钓鱼竿道，“这里面的原因有两个：首先，是吉田应该知道江仕航的狡猾，他担心自己的贸然出手，会落下个欲速则不达。第二点，兰溪捐款遭到土匪打劫的说法，风传了好一阵子，真真假假，吉田不得不考虑，我想他是既怀疑，又担心江仕航手中是不是真有脏款。就以上两点，如果我们站在吉田雄一角度上去考虑，他目前的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的方法应当是上上策。”

韩思岳点头：“嗯，很有道理。那，军统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