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间。
众人这几天照看霖幻,又打闹了半日也有些累,都回房歇息了。
霖幻没有让盏盈和小楚陪她,半躺在床上,望着门。
果然,大家都散了之后于寅独自走了进来。
霖幻望着于寅伟岸的轮廓,观他面容觉似有些老态浮现,不由得哽了喉,道:“……师父。”
于寅较霖幻没有音讯那几日的燥怒,现下反而显得很平淡。他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到霖幻床前坐下,打量霖幻一圈,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霖幻一个字也不说出,眼眶中噙着泪,咬着下唇摇摇头,生怕一开口就哭出来了。
于寅点点头,大抵知道她此时的感受,也没有着急问话,就这么坐在她对面。
过了好一会儿,霖幻才控制住了情绪,她觉得自己可以正常说话了,这才开口。
“师父,你不罚我吗?”
于寅无奈叹口气,随即对着她一笑,目光里皆是慈爱之色。
他道:“你刚和那个混小子走的时候为师是真生气啊,为师当时只想找到你后,打断你的腿!然后关在云中再不让你出来!”
霖幻闻之大气不敢出,抿着唇,只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于寅,那现在……
“但现在为师只希望幻儿平安。”
这话让霖幻的愧疚之感全部涌出,她不用猜想都能知道,这些天师父他们肯定一直在找她。
而自己因为起了一个念头就和钟九榆走了,连个字条都没留,最后搞成这副狼狈的样子又回来了,真是没脸面对师父。
想着想着又要哭,于寅却伸出一指往她额间点了一下,道:“不许哭。”
霖幻点点头,抬头看着屋顶,努力吧眼泪憋回去,不住地吸着鼻子。
“幻儿,你同师父说实话,你受伤是否和钟九榆有关?”
霖幻听见于寅颇为严肃的问话,又看向于寅。只见自己师父一副要同别人做殊死搏斗之战的样子,眉头紧锁,目光是不可质疑的坚定。
霖幻心里又是一暖,她摇摇头,坦然道:“师父,我的伤与他无关。”
于寅盯着霖幻看了好半晌,确定她不是存心为钟九榆遮掩才收起那副要吃人的神情。
他道:“那你的伤是何人所为。”
霖幻低头,好一会儿似下了决心一般,才抬头看着于寅道:“师父,我有件事想和你确认。”
不知为何,于寅看着她澄澈又迫切又诚恳的目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还是道:“你说。”
霖幻秀眉拧在一起,看了于寅半晌,最后长吸一口气,道:
“师父,我是魔君的女儿吗?”
于寅只觉周围似天塌地陷,他这十五年来全力建造的一座楼阁,被霖幻一句话问的轰然倒塌。建楼需要多久不知道,但摧毁却只需要一瞬间。
她知道了吗?于寅久久不能说出话来,他不知她究竟知道了多少,自己还该不该在隐瞒下去……
霖幻望着于寅,心里已经确定了答案。她长长将那口气吐出,怅然一笑,目光里皆是无奈之色。
于寅看的十分揪心,霖幻自小调皮,但他深知这丫头心思重,脾气倔。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份不属于她的无奈与沉重,让于寅怎能不难受。
于寅决定避开那个话题,反问她:“你这些天去了哪里?”
霖幻抿了抿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她道:“魔顶,天宵宫。”
“钟九榆带你去的?”于寅皱眉,用探寻的眼神看着霖幻。
霖幻点点头。
于寅握紧了拳,那此事也定是钟九榆告诉她的。可钟九榆为什么会知道此事?
他立马想到一件事,屠仙令!
焦急道:“那他有没有……!”
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霖幻知不知道自己和屠仙令的关联,又怕问的多了反而让霖幻知道的更多。
霖幻淡然一笑,已经知道于寅所指何事,道:“师父,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也没有入魔。”
那就是知道了。
于寅用力握了一下拳,心里已将钟九榆恨了个遍。
他又道:“你还知道什么?”
霖幻脑中回忆起和钟九榆用符咒回到十五年前,目睹那一场大战的情景,和盘托出:“看到了十五年前围剿魔顶时的景象,看到了……魔君是怎么死的……”
她现在该怎么称呼林归涯,她的父亲吗?她实在叫不出。
于寅沉默了一瞬,那场大战他也未能得见,但不难想象有多惨烈。心里骂着钟九榆,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可却扬手做要打霖幻的样子,怒道:“你又用符咒!”
“师父我错了!”
霖幻着急就躲,于寅的巴掌没落下来,她自己的胳膊却撞到了床边,疼的直叫唤。
于寅又轻轻将她扶起来,往她身后又垫了一床软被,看着冲他咧嘴笑的霖幻,心里五味杂陈。又气又急又心疼,打也不是,说也不是,安慰也不是。
霖幻见于寅不说话,自己又道:“师父,你和魔君很熟吗?”
于寅扶额,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怎么人人都觉得他和林归涯相熟。
“不熟!”
霖幻想想,眨巴着眼睛又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他的女儿,也就是我。”
于寅气郁,看来没法否认了。算了,本来就是他女儿,再瞒着也没意思了。
可面子依然抹不开,赌气一般道:“哼!他是作古多年一了百了,我是被他害得不轻啊!被逐下山门就算了,还得给他养闺女!整天提心吊胆的担心被人找上门。都是因为认识了他,你看看为师认识他有多亏!我有时候都觉得这辈子是不是欠了他的!”
霖幻反而笑了,不知为何,她看着师父这样,觉得他此时好像才是轻松了一点。
是啊,本来是掌门候选,从名满天下到名誉尽失,这是怎样的心里落差。最后还带着她这个惹事精,养着她,护着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师父不容易。
随后于寅又陷入沉思,兀的嘴角扬起一抹笑,看着霖幻,道:“虽然为师不愿意承认,但我与林归涯倒也算互为知己。”
霖幻眨巴着眼睛,想听故事一般的看着于寅,希望于寅能说更多。
于寅见状无奈笑笑,这些往事,说与霖幻听也不是不能。这些事他若不说,世间再无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