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寅回来后,鸾泊就简单将罗敏然还有盏盈她们拿到妖丹的事和他说了。他没有先过问罗敏然,也没有着急给鸾泊寻针,先去找了霖幻。
霖幻低眉顺眼立在一旁,悄悄揣摩着坐在椅子上的面无喜色的于寅。
小楚站在她背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大气不敢出。
于寅蹙着眉,对着霖幻说了一句:“让她先出去。”
也不用等霖幻开口,小楚欠了个礼,腿上打着绊子逃一般的出去了。
霖幻尴尬笑笑:“师父,她胆小。”
于寅冷哼一声,“你胆子倒是挺大!”
霖幻立马收起笑脸,着急解释:“师父,小楚的姐姐在围猎场死了,我看她可怜,才将她带回来的……”
于寅挥袖打断她,审视着霖幻:“她的底细你可清楚?”
霖幻缩了缩脑袋,心知小楚是傀儡的事必然瞒不过于寅,只能承认。垂眸避开于寅审视的目光,声音低的像蚊蝇:“大概……是知道的……”
于寅站起来,指着霖幻厉声道:“知道还敢往回带!你是想惹多大的祸事!”
霖幻抬头委屈的说:“师父,小楚是傀儡也不是她自己的错啊,我看她可怜,也觉得她人很好才带她回来的,并没有想给咱们惹祸……”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小。
于寅见她委屈的嘟着个嘴,窝火又说不出重话,听她所言倒也挑不出错来,而且除了小楚是傀儡这件事外,她应该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霖幻又嘟囔:“师父,你都好久没见我了,可不可以不要一回来就训我呀。”
“你什么时候能不气为师!为师就不训你!”
明明是在训斥,可现在听来竟然像俩个孩子在斗嘴,于寅深感难受。
霖幻立马拍着胸脯道:“师父,你放心!我一直在好好练习剑术,这次小楚的事我确实做的不对,应该先问过您的意思再决定!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气你,以后一定洗心革面从新做人!”
于寅丝毫没被她的保证感动,淡淡说:“你的保证为师听的耳朵都要起茧了。”
霖幻反驳不出来,这些年无论大事小事,她犯错闯祸了无数次,每次都做过相似的保证,依然屡犯不爽。
估计是信任度在于寅这里已经归零了,各种事实例子摆在眼前,也是半分为自己辩解不了,只能暗暗恨自己。
于寅重新做回椅子上,终是松了口:“为师教你们四个就够了,不会在收徒了,小楚你若愿意留就留下吧。”
霖幻听完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跑到于寅身边半蹲下,揪着他的袖子,眼睛弯弯,笑露一口白牙:“师父!我就知道你最心软了!”
于寅也不自觉弯了弯嘴角,又道:“为师还没说完,她既是你带回来的,日后无论有什么事发生,你都要处理好。”
“放心师父!不会出事的,小楚很好的。”
她又摆出一副狗腿的表情,赞叹道:“师父!你真是君子中的君子!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修为也高!心肠也好!简直举世无双!”
于寅伸出手指在她嬉皮笑脸的额上一点:“尽会耍贫嘴!”
霖幻一副郑重的表情:“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于寅笑笑摇摇头,虽说答应了,可心里还是有些顾虑,又安顿一句。
“傀儡与揽月宫牵扯重大,他们那派邪门的很,近几年迅速壮大,门生上千,已经在琴海一面独大。且最近我得知他们隐隐有过海的意图,怕是来着不善。为师是想提醒你,多留些心眼儿!”
霖幻只点点头,自己倒是没有往这层上想,虽然好奇过小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边,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询问,也是怕小楚多想。
但如今这么听师父说,恐怕小楚出现在暮擎峰不是偶然。
于寅又道:“围猎场帮你的人是谁?”
霖幻猜他大约是问钟九榆,只说:“他叫钟九榆,也是一名散修。不过修为很厉害,帮了我许多回,还破了迷阵。”
于寅观她面上眉飞色舞,不难察觉她的不对劲,也没有戳破。
斟酌道:“结识朋友是好事,可一定要慎重,不了解其心性时不可深交,自己留个心眼。”
霖幻并未听出什么,只笑笑点点头:“我知道的的,师父。”
钟九榆肯定是好人,要不然帮她那么多次,就是现在见不到,也没法子联络到他,否则真应该拉给师父看看这个人。
想想又觉得自己真蠢,那日在围猎场分开时,为什么不问问他会去哪里,常住哪里,现在也好去找找,总好过这样空想。
若他现在在逐苍宫,会不会明日在桦凰台现身呢?
“师父,明日我们会去桦凰台吗?”霖幻存着小心思,试探的问。
于寅摇摇头:“想必鸾泊已经同你们说了,为师有誓,有生之年不会再上逐苍宫。”
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答案,霖幻还是免不了有些失落,这代表见钟九榆的第二个机会也错失了。
她也只得宽慰自己,并不能确定钟九榆会去桦凰台,去了说不定也见不了呢。
却又听于寅道:“屠仙令,桦凰台,这世间怕是又要被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霖幻想起了苏洛同她说的话,也说:“师父,可有法子阻止吗?”
于寅看她清澈见底的眼眸,无奈的笑笑:“人人都道世事无常,然世事有常。去异存同是人的本质,也是劣根性。修仙又如何,一样是人在修习,见不同者必然奴役或者打压,尤其这异比你强的时候,你更要争取机会让自己留下。”
霖幻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不太懂,只问:“就不能和平共存吗?”
“去异存同不是一方的想法,双方或几方都如此,都对与自身不同的事物感到了危险。这如同斗蛐蛐儿,无论是哪只蛐蛐儿都会认定对方是来杀死自己的,只有灭掉对方才能活下去。”
“你说让他们试着去完全相信对方,放下戒备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即使可能,也只是表面可能,实际都不会放过对方,找到时机便会出手。”
“为师这么说,你可懂了?”
霖幻点点头,突然有些明白师父为什么会选择现在闲云野鹤的日子了,世间真的太复杂。
于寅又问一句:“无论是当年围剿魔顶,还是如今封印屠仙令,幻儿可知一切祸乱的根源在哪里?”
霖幻觉得自己已经懂了,她不表态,也不答话,只看着于寅。
于寅目光如深不可测的潭水,泛着丝丝缕缕悲悯的涟漪。
“对啊,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