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满今日起的早,吃过早饭之后,便在城门处值守。
自从天雀司上次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之后,所有人都将目光瞄准大夏龙雀,看看这神秘的掌令下一招是什么。
然而,他们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大夏龙雀的任何动作。
这时,许多人便在猜测,这大夏龙雀是不是蕴量了一波大的行动呢?
宁都的各个势力与世家都小心谨慎,整个城似乎都变得和谐了起来。
这没人闹腾的宁都城突然变得这么安静,这令萧满有些不习惯,平常还经常有些贵族公子哥纵马游街,他倒是可以去刷刷脸,处理一下,可如今的他几乎无所事事。
只能蹲在城楼之上,泡上一壶茶水,数着进城与出城的人数来度日。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两辆马车从云炎大街拐到蒹葭街,直往城门而来。
他瞅着那前头的马车,赶车的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这不是徐长沙府上的那个管家么?看样子,是要出城?
于是他便走下城楼,来到城门处等候。
“杨管家!”马车在城门处停了下来,一般进出的马车都需要进行一番检查,看看有没有窝藏犯人等情况,所以马车出城之前自然要停下。
杨点锋放下缰绳,从马车之上跳了下来,拱手对他打了个招呼:“萧都尉!今日怎么亲自在城门?”
“还不是城门这边距离你们啃的鸡近嘛!想着等会中午的时候,去尝一下在宁都闹得沸沸扬扬的炸鸡,前几天你们那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机都挤不进去!”萧满笑着说道。
“萧都尉想要吃炸鸡早说啊,我派人送一些过去。”这时,马车里面的徐湘掀开帘子,走了下来,对萧满拱手说道。
“多谢徐公子,不必如此麻烦。我待会去你们店里购买就是了!”萧满回道,又问道:“徐公子这是要去哪?”
“就出城一趟,先前来宁都之前,见到城外大蓬里面那些忍饥挨饿的流民,一直想做些什么事情,这不腾出手来了,给他们送一些吃的过去。”
萧满皱了皱眉,说:“徐公子真是有善心!只不过,萧某觉得,徐公子最好不要这么做!”
“哦?却是为何?”
“这些流民,明明有家,却不回家生产劳作,反而跟随大众来到宁都。中山王与陛下皆明令不得让流民入城,只让户部每日拨一些米粥下来。这善事以前也有人做过,只不过不久之后就被中山王的人警告了。”萧满解释道。
“萧都尉是说,中山王不允许宁都城中的人救济城外的流民?”徐湘皱了皱眉,问道。
“确实如此!”萧满说道。
徐湘陷入了沉思之中,随后问道:“如果我是想从他们之中挑选一些人,进入城中为我做工呢?”
萧满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只不过,得向中山王那边说明情况。”
“多谢萧都尉相告!”徐湘感激地说道,随后又对杨点锋说道:“老杨,你回头找相关衙门,将此事报上去。”
“这流民们,已经是有一顿没一顿的,见到吃的便会无比疯狂。这样吧,萧某此
时也无事,不如随徐公子去一趟,以免流民造乱,如何?”
“那就多谢萧都尉了!”徐湘感激地说道。
在历史的长廊之中,流民混居,根本就讲卫生,找到可以躺的地方便睡。
因为他们不事生产,天天等着救济,如果有救济粮的话,尚能果一下腹,如果没有的话,那便只有依靠睡觉来抵抗饥饿了。
他们来到了这个大蓬之处,枯草之上的流民横七竖八地躺着,破烂的碗之中散发出阵阵馊味,苍蝇与蚊虫到处都是。
蒹葭门外的流民约有一千多人,男女老少都有,没有食物和医疗,很容易引发疫病。
徐湘皱了皱眉,这些流民之中还有不少人一个劲地咳嗽,有些人则是面色苍白,唇枯如木,没有得到营养的补充,只怕也活不了多久。
断断续续的咳嗽之声,让徐湘心里一阵不妙,如今是九月下旬,天气已经开始慢慢转凉,如果任由他们在这大蓬之下,大部分人都会病倒,只要出现死人,官府又没人去收尸的话,细菌就会疯狂生长,疫病也会随之而来。
“其他十二个城门亦是如此吗?”徐湘脸色有些煞白地问起萧满。
“嗯,阳夷门那边更甚,北蒙对楚国发起战争,楚国石原城的一些百姓逃亡到了中山,随后往宁都而来,便安置在了阳夷门。那边大概已经有五千多流民了吧?听说还有不少流民活活饿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是说,阳夷门那边是楚国的百姓?还出现了饿死人的情况?那官府是怎么处理的?”徐湘心头一震,听闻是楚国的百姓,自然是格外关注。
“还能怎么样?就地掩埋呗!”
徐湘拳头紧握,他再一次对这个世界的官府产生了厌恶。
“老杨,将盒饭发下去吧!”徐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感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般。
这两辆马车停在大蓬之处,流民们自然注意到了。
来到宁都以来,官府每天都只给了一些稀粥,除了不至于饿死,肚子一直是空着的。
这时候,就有一些宁都城中的商人到来,如果看中了某个孩子,便会花极低的价钱买下,带回去做丫鬟、家丁。
饿极了的流民们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自然是将儿女卖掉,带着那些银钱换些衣物,混进城中,找些活计。
马车的到来,流民们都认为是城中的富贵之家要过来买丫鬟、家丁,纷纷带走自己只剩下皮包骨的孩子来到马车前。
“老爷!你看看我这丫头,今年九岁,能够挑水做饭!只要三十个大钱!不,二十个大钱就卖!”
“我的娃今年十二了,以前上过村里的乡学,识字。这位老爷,您只要出五十大钱,就可以领走!”
流民们带着自己的孩子,将徐湘给围住,一个劲地推销自家的孩子。
这一幕令徐湘很是心酸,二十个大钱,换算成后世的华夏币,也就一百多一点!
一个九岁的孩子,居然被明码标价,这些流民已经完全失去了他们最后的人性,只为能够换身干净的衣服,混进这座城池之中。
然而,他们
又怎么会知道,城里面又有多少人,比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杨点锋上前,朗声说道:“各位,先安静下来!我们公子并不是来买丫鬟和家丁的,大家先将位置给让出来可以吗?”
那些流民一听,都目露失望的神色,带着自家的孩子离开了这儿。
但却有一个小女孩没有离开,她是跟着流民队伍来的,并非是父母带着。
她脸色苍白,头发散乱,穿着一身跟她身材完全不符的破旧布衣,长长的裤腿遮住了她的双腿,裤角沾满了泥土,就好像这裤角就是她的鞋子一般。
“公子,求求你买了我吧,我很听话,也会努力干活!只要给我十个大钱,让我给娘亲抓一副药就行了......”小女孩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伤,眼泪顺着她沾着泥土与灰尘的脸颊流了下来。
徐湘听到此言,蹲了下来,手轻轻伸过去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泥土,然后他手却一直颤抖着,最终没能伸过去。
“你娘亲怎么了?”徐湘抹去眼角的泪珠,和蔼地问道。
“我娘亲生病了,我们这里有一位懂得医术的大叔说,是染上了风寒,要去城里面抓副草药才能好起来,需要十个大钱。”小女孩清脆的声音伴随着哭声说了出来。
“老杨,你去带着伙计们将盒饭分给所有流民。”徐湘不顾着小女孩身上十分脏,将她抱了起来,柔声说道:“走,带哥哥去见见你娘亲。”
“徐公子,你这......”萧满惊声地说着。
他没想到徐湘居然一点也不在意这小女孩身上的泥土,这让他不免对徐湘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在大夏这个贵族与平民阶级分化十分锐利的环境之下,如果平民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能够与秦知微有那么深的关系,起码也是一个贵族吧?可是贵族会这样对待流民吗?
即便他不是贵族,也不该如此吧?
徐湘顺着小女孩的指引,一路来到大蓬之中,周围的流民见徐湘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裳,都将目光投向了他。
从他们的眼中,徐湘看到了疑惑与羡慕。
走到大蓬的尽头,这里的地上铺着草席,上面平躺着七八个人,每个人都骨瘦如柴,除了那微弱的呼吸以及时不时的一两声咳嗽,能够证明他们还没有死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徐湘见到了她的母亲,那是一个面如黄蜡,衣衫褴褛的女人,身旁还放着缺了两个口的碗,静静平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着,只有些微的呼吸之声。
在这群人之中,还有一个正在嚼着树皮的男子,身旁有一个打开了的小木箱,箱子里放着几根银针与麻布。
徐湘将小女孩给放下,那小女孩走到那嚼着树皮的男子旁边,说道:“大叔,我很快就有钱了,等我把自己卖了,就能够救娘亲了!”
那男子瞟了一眼徐湘,随后说道:“公子,看你穿着,应该是不缺钱之人,老夫会些岐黄之术,可以去公子府上做个医者,只要公子能够出五两银子帮忙去城里购买药材,老夫今后就是公子的仆人了。”
徐湘没有作声,而是上前,翻了翻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的眼皮,又摸了摸他们的额头,心里不由来地一阵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