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广总督府门口有两座重大千斤的狮子,丁柔乘坐小轿路过时,暗自比较了一番,许是南狮同北狮不同,即便重量差不多,但南狮少了一分的狰狞气势,不过威武仍在。
她是拜谒来总督夫人,自然总督府不会开中门迎接她,不过比起尹承善被总督大人抛下,丁柔的待遇好很多,送上拜帖后,从东侧门进入了总督府。下了轿子,收拾齐整穿着宝蓝褶子,头戴钗环的四旬妈妈走上来,屈膝到:“见过丁夫人。”
丁柔轻笑点头,“有劳妈妈了。”
那名妇人笑容满面又带有几分热情的引着丁柔穿过抄手游廊,走到花厅。一路上,丁柔虽然目不斜视,但将总督府建筑尽收眼底,总督府远远赶不上世袭侯府奢华,来往的下人奴婢虽然处穿着整齐,但也不像是京城的勋贵人家奴婢穿金戴银,听说两广总督有名的清廉,从西花厅的简洁大方的摆设也可从中看出一二。
丁柔一向认为清廉不可能装上一辈子,总督大人二十为官,今年五十八岁,为官三十多年,从未听说他有贪污的风声。他同尹承善少年平步青云不同,虽然也参加过科举,但他的名次不高,在京城六部打杂,连翰林院都没资格进入,后来能外放做官多亏岳家相帮,但也是从县衙的主簿做起,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着实不容易。
总督夫人姓萧,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同李总督一见倾心,在众多求亲者中挑中了李总督,当时萧家是反对的,但架不住她苦求,刚开始李总督是依靠她娘家,后来...谁不称赞萧夫人慧眼识珠,如果李总督有翰林院的经历,没准现在会成为阁臣,冲顶也未尝不可能。
不过总督官居一品,除了首辅之外,总督的官职最高了,丁柔品茶,脑子里总结着总督府的人员。李总督算是情深意重,一妻两妾标准配置,三儿两女也常见,但耐人寻味的是三个儿子没有嫡子,全部是一名妾侍所生,两女中的一人也是那名妾所所出,萧夫人在四十岁上生下一名女儿,今年刚满十五,尚未婚配,作为总督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不愁嫁的。
只是儿女的分布...丁柔将茶盏放在桌上,仿佛欣赏墙壁上的字画,那名妾侍能生下儿女,萧夫人不应该是善妒的,妾侍应该得李总督喜欢。
“夫人到,奶奶到。”
丁柔听见动静,连忙站起身,一五十多岁的夫人走进来,她穿着松香色半袖,外罩夹衣,中间镶嵌着宝石的额沫,发髻一丝不乱,面色红润,身体丰腴,她的眼角眉梢虽然也有皱纹,但并不显老,笑着说:“让丁夫人久侯了。”
“不敢。”丁柔屈膝,萧夫人身后跟着两名三旬左右的妇人,一人文静敦厚,一人妩媚生姿,但对萧夫人一如既往的恭谨,看打扮应该是儿媳。
萧夫人说道:“快起来,坐吧。”
丁柔礼数周到的向萧夫人身后的人行礼,才坐在了萧夫人对面,只听她笑着说:“早就听说尹大人的夫人是好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真真是佩服尹大人哪里找得如此美人?”
丁柔腼腆的一笑,“萧夫人过奖了。”
萧夫人熟识的说她:“初来广州可还习惯?毕竟从京城过来的,南边的气候同京城不同,我随着老爷走南闯北的,刚到广州时也适应了一阵子。”
“府邸重新修缮过,气候上也还好,比京城潮湿一些。”丁柔面带客气,赞道:“总督大人在多处为官,夫人的见识自然不同于我,将来有不懂之处,还望夫人指正。”
丁柔自然知晓萧夫人话语里隐含的意思,比起李总督,他们夫妻却是少了很多的阅历。萧夫人眸子一闪,淡笑道:“只要你不嫌我罗嗦,往后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指正倒是谈不上,告诉丁夫人一些风俗还是可以的,外人说起广州来,都当这里地面是金玉铺的,你住久了便知道,广州穷苦百姓很多,富商收受阔绰,但穷人家...哎...”
丁柔认真的听着,沉静的不多嘴,萧夫人抚了抚袖口,上面的金线绣成腾云形状,“虽说总督府设在广州,但别的地方上的事情还是得管的,听说桂林有乱民,边境也不太平,老爷才去了桂林,没同尹知府减免,实在是情非得已。”
“萧夫人多虑了,公务为上,夫君也希望两广太平无视,唇亡齿寒,一旦两广出了乱子,对分夫君也是不好的。”
丁柔眸子里话出淡淡笑意,滴水不漏的还回去,“临出京前,陛下曾同夫君说过,向总督大人多学学,夫君也敬佩总督大人是能臣,兴高采烈的接旨,知府衙门同总督府福祸相依,等着总督回来,夫君定会来请教的,万一夫君得罪总督大人,还望萧夫人帮衬一二,夫君脾气急,总有不周全的之处,他对总督大人绝无歹意。”
萧夫人笑道:“我们老爷也很器重尹大人,总是同我说尹大人不像是官宦,能琢磨出心学的大儒必定非同一般。”
丁柔目光一凝,随即笑道:“学者大儒也得经事才能完善学说,学说不过是文人,牧守地方才能教化百姓,报效陛下,夫君虽说文人气重了一些,但从小皮得紧,让他整日的做学问,可愁死他了呢。”
“说得也是,回头我同老爷说一句,尹大人不仅学问做得好,亦有心报效皇上。”
丁柔笑吟吟的点头,“谁要说他是学着,他一准着急。”
萧夫人眼角上挑,说道:“我倒是听说尹大人文武双全,在海上还打过海盗不是?到现在海军统领衙门的人还常说起尹大人,当初多亏了他一计平寇。”
先头说尹承善是学着,现在又是文武双全,丁柔也不由得对萧夫人有些迷糊,但面容不显,回道:“也是将士用命,要不也不会有那场大胜。”
丁柔将请帖亲自递到萧夫人手上,“我偶得几株珍稀花卉,恳请萧夫人赏鉴,初来乍到的,想着多认识些人,多走动走动。”
“你的字不错。”萧夫人打开请帖,赞道:“很有风骨。”
“过奖了,萧夫人才是书法大家,在您面前我献丑。”
“好就是好,写得不好,我不会出声说好。”萧夫人又仔细的看了看,“簪花小楷你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在两广地面上你的字可牌前三。”
丁柔脸上带出一分喜悦,“多谢萧夫人。”
给萧夫人的请帖是唯一一张用簪花小楷写的,据说萧夫人最擅长簪花小楷,丁柔虽然有班门弄斧之嫌,但也让她明白丁柔并非一无是处的草包,可用字画同她拉近距离,两广总督避开没准是真有事,从李总督的风评中可知,他不是苛责下属的人。
尹承善同他最不对付的一点是,李总督是苦熬上来的,而尹承善捷径走得太多了,李总督许是有本能的排斥,当下需要做得是扭转李总督的印象,不能让人有机可乘,总督同知府闹矛盾,倒霉的总是知府。
萧夫人同丁柔谈起了簪花小楷,越来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不是初次礼节拜访的话,萧夫人会留下丁柔用膳,丁柔将从老太爷那里听到的知识说完,再多说,她一准露怯,丁柔见火候差不多了,告辞离开总督府,萧夫人热情的表示,她会去拜访。
出了总督府,丁柔长出了一口气,岚心说:“奴婢瞧着总督夫人挺和善的,仿佛也挺喜欢您,您同她说书法时,她的眼睛都带着亮光呢,比刚开始亲热很多,四奶奶请柬没写错。”
丁柔含了一颗梅子,口中的苦味少了一些,摇头说:“萧夫人不会让人知道她真正喜欢什么,外面的传闻多半不准。”
“她不喜欢簪花小楷?”
“不是不喜欢,但她最喜欢绝不是簪花小楷。”
丁柔对这一点很笃定,通过一次拜访就能让萧夫人亲近,丁柔可没岚心想得乐观,岚心皱眉问:“总督夫人不会来花会?”
“她一定会来的,但不是为了我写的请帖,不想让京城或者外人知晓,总督同知府不对付。”丁柔可不管她为什么来,只要到了,就能给她在广州官场上打开一条路,至于这条路是越走越窄,还是成为通天大路,端看自己的本事了。
总督府,萧夫人看着请帖,旁边的花样少女说:“娘都看了好一会了,即便写得好还能有您好?不过是个庶女,我瞧着平平。”
萧夫人放下请帖,摇头说:“庶女...你瞧着她哪一点像是庶女?你看不起她,迟早要吃大亏的,去知府府上,你也跟着,记得少说话,多看看,对你将来有好处。”
少女不服气的撅嘴,萧夫人道:“我太宠你了。”
回到府邸,丁柔见到了太夫人从京城打发来的下人,总共十人,两男八女。丁柔再次感到太夫人对她的好,男子是给尹成承善使唤的,但数量太多,年龄太大会让尹承善感觉受制丁家,难免夫妻疑心,小厮反而是最好的,也容易被尹承善信任,而丁柔如今最缺的是管事通人情世故的妈妈,太夫人都考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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