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默默坐着品茶,从旁边隐隐传来一家人的欢笑声,听着男子的笑声,铮哥儿的欢快笑声,丁柔猜测兰陵侯应该喜欢儿子,也是,他直到这个岁数才有了一子,怎能不喜欢呢?
再好的灵丹妙药,都没儿女丈夫在身边来得好,只可惜兰陵侯是典型的封建男子,他不会一直陪伴着丁怡,哪怕他在府中无所事事,在书房发呆,也不能青天白日回后宅。白日宣淫在这个年代是很严重的罪名,有些人不在意,但兰陵侯显然是在意的,看似风流俊美,兰陵侯却守着教条规矩不放。
灵光一闪,丁柔脸颊红了一分,尹承善是另一个兰陵侯?记起那双漆黑的眸子,他应该不是,能从困境中走出来,想出心学的人,不会太教条,他有调教的可能,丁柔不认为男人白天呆在后宅是想着淫邪的事情,可陪伴妻子,增进夫妻感情不是很好?
丁柔所在的隔间恰好能看见门口,丁敏应该也听见了只属于一家人的欢笑声,丁柔踱步在房门前,瞧着丁敏的神色更清楚了,她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羡慕挣扎,丁柔确定了一点,丁敏是百折不回打算一条道跑到黑了。
神医门杨门主穿着土黄色的褂子,脚上穿着布鞋,口中叼了个烟袋,丁柔越过屏风迎上去,福身道:“杨门主。”
丁柔没闻到任何旱烟的味道,瞟了一眼,才发觉他就是叼个烟袋做做样子,丁柔有几分哭笑不得,是不是神医都会有独特的个性?想起小说里描写的救一人,杀一人的平一指,见死不救的蝴蝶谷医仙...想来同太祖帝后有交情的神医门门主也得有些独特的作风,这样才配得上神医两字。
“令牌给你了你,你用在谁身上本门主不不管,说吧,你让本门主救谁得命?”
丁柔轻笑,答非所问的笑道:“其实杨门主下巴下的三撮毛就很有个性了,完全不需要用旱烟充场面。”
神医门令牌只有一块,也只能救下一人性命,但令牌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同杨门主有些交情,在恰当的时候照样可以求他救命,令牌用一次就没了,可人情却是长久存在的,只会越处越深。
杨门主甩了一下烟袋,大笑道:“哈哈,哈哈,除了信阳王太妃殿下,没人敢说我的三撮毛好看,哈哈..丁六小姐,你的欣赏眼光着实不错,唯有你敢说我抽得是假烟袋。”
他笑了一会,正色的道:“身为医者,细心,敏锐,直言都很重要,丁六小姐可惜了。”
“不可惜,杨八妹比我合适,我不上她。”
丁柔柔和服气的轻笑,“我志不再行医上,天分也不算好,勉强学医只会让杨门主失望,机缘巧合得杨门主另眼相看,我深感荣幸,我家大姐姐身产后一直体弱,不知哪里来的野和尚说她活不过今年..”
在丁柔说道活不过今年时,在旁边的丁敏眼睑一动,继续听丁柔说:“您不是还没摸过脉,吃斋念佛的和尚就知道了?谁不晓得神医最擅长治病救人,野和尚在同您抢生意呢。”
“激将法没用,丁六小姐我会尽力而为。”杨门主将旱烟袋斜插在腰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神医是大夫不是神仙。”
丁柔横跨一步,挡在了他面前,此时出来迎接杨门主的兰陵侯站在门口,微怔的看向丁柔,丁敏也满是狐疑,不知丁柔再耍什么把戏,丁柔同杨门主对视,
“还有一句话是人定胜天,杨门主见过许多的病患,如果说命不久矣...他们会如何?大多自暴自弃,即便不多的生机也因听天由命放弃了,兰陵侯夫人有眷恋的侯爷,有牙牙学语的婴孩儿,有疼惜她的父母,又我们这些姐妹,她心性坚韧,有舍不下的东西,她能撑下去的。”
“你想说什么?”
“她需要你一句肯定的答复,不管她脉象如何,您能不能说神医的话不信,去信野和尚,糊涂。”
杨门主露出笑容,“你的意思是即便她的脉象活不了多久,你都让我告诉她,她..不对,不是说她没病,而是说她能活过今年。”
“不需要您给我大姐肯定的答复,那太强人所难了,弄不好也会影响神医门的声誉,您只需让大姐姐相信,她如果肯坚持就有希望,和尚的话不可信,无论是天生福相,还是今年毙命,不一定会应验,不,是肯定不会应验,和尚也在红尘中,他如何仿佛神仙一样知晓他人的命格?说是算出来,可有一句话是泄露天机者——死,没有是不怕死的人。”
丁柔退后了一步,让开道路,福身说:“麻烦您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比野和尚多积累下功德。”
杨门主看了丁柔半晌,大笑:“你可知,你像一人?”
丁柔垂着脑袋做恭谨状,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兰陵侯,她摇头道:“不知。”
“你像...”
“您看错了,我一平凡的女子,红尘凡世有很多我这样的人。”
杨门主叹了口气,“也许吧。”
他的目光落在丁敏身上,摇了摇头:“丁三小姐走没走出心门?你通过了心门,却还将你自己关在里面,你的执念太深了,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
丁敏抬起天鹅颈般白皙修成的脖子,水盈盈的眸子满含水汽,修长的身子显出迤逦风姿,如花蕊般粉嫩的唇瓣轻启:“多谢杨门主指教,我最大的执念是想救活大姐,不负她所托,我有几个药学问题想向您请教,不知您看完大姐后,能不能帮我解答?”
丁柔见本来想要拒绝的杨门主答应了,丁敏方才低声说得药材...她没听清楚,但能让杨门主答应下来,那必定是独特的药材,杨门主被兰陵侯迎进去,兰陵侯赵鸿飞显得很是谦和,在他面前毫无侯爷的架子,“恳请杨门主救拙荆一命。”
兰陵侯也没说什么必会重报的话,方才听丁柔同杨门主详谈,再加上了解他的性情,兰陵侯清楚他肯来最主要是因为令牌,神医门在大秦帝国地位超然,不是他一闲散勋贵可比,没有令牌,他根本请不到杨门主,兰陵侯对丁怡是有感情的,担忧妻子病情的样子让杨门主感慨颇深,“先看过再说。”
“请。”
兰陵侯将杨门主让到屋中,男女有别,但丁怡病得很重,如果放下帘子,看不真切,兰陵侯在旁边说:“撤掉帘子。”
因兰陵侯在,杨门主少了些顾忌,望闻问切发挥到极致,看得很仔细,内宅的夫人有恙的话,一般会是女医者来诊脉,尤其是丁怡产后一直不好,女人的私密事难以同杨门主说。
兰陵侯劝解说:“夫人不可讳病忌医,铮哥儿还小,离不得夫人。”
丁怡满眼感动得看着兰陵侯,说了几句,杨门主摸着三撮毛道:“我无法保证兰陵侯夫人长命百岁,但你今年无忧。”
丁怡脸上带着惊讶,“可是神僧说..”
“神僧哪个门派的?敢同我抢生意?过两日我让八妹来给你施针,配合用药,你的病并非不治之症,救不活的。”
丁怡擦了差眼角,抹去喜悦的泪水,仿佛压在胸口的石头碎了,她整个人也感觉轻松不少,哽咽道:“多谢神医..”
“你先别谢我,能不能活得久,还得看你。”
杨门主在旁边的桌上写药方,几乎写满一页纸,交给兰陵侯,“按此方抓药,别再让她生气,少操心些,会挺过今年,生死关一过,许是就好了。”
兰陵侯颔首,因离着近看出杨门主眼底的无奈,兰陵侯眼角瞄见丁怡抱着铮哥儿喜极而泣,无声的点头,杨门主笑道:”信和尚得永生?屁,没我救命,和尚可早登极乐。”
丁怡听杨门主说得言之灼灼,真的放心了很多,杨门主有交代了很多事情,越说越详细,丁怡越是深信不疑,如果她活不下去,杨神医又怎么会说这么多话?
门口的丁柔看着瘫软在地上仿佛很为丁怡高兴的丁敏,无奈的摇摇头,她哭得真是太伤心了,丁柔就没想过上搀扶她,丁柔隔着帘子,见丁怡依偎在兰陵侯怀里,他们中间是欢笑的铮哥儿,轻声道:“大姐夫眼里唯有大姐姐,他们之间真真是恩爱呢,有句诗词三姐姐一定听过,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身份,地位,年龄差距悬殊,你何苦来哉。”
丁敏阖眼,轻声说道:“六妹妹,你不懂我经历过什么,我是最合适的。”
偏执,固执,无知,丁柔转身离去,留下丁敏看着屋子里的一室温馨。
杨门主同丁敏站在一起,他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味儿药材?“
“我不仅知道,还会提取,杨门主,我们合作吧。”
丁敏见杨门主有些迟疑,轻声道:“您放心我不会用此药为非作歹,我只是想要拿回本来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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