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太夫人,她们一生都在内宅里倾轧,栽赃陷害的手段见了多少?有多少是证据确实的?她们看了太多的人,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证据往往并不可信,她们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是不是被冤枉或者是不是罪有应得,在大太夫人眼里并不是最重要的,好处利益才是最为看重的。
有些人冤死在她手里,也有犯了错的人逃脱掉。太夫人靠向了背后的软垫子,合上了眼眸,她相信丁柔不会做蠢事,这等手法太简单了些远没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步。
她想得更深些,信阳王太妃今日聚会对大儿媳提起教养女儿,说得是丁柔,方才又主动邀请,大半也落在丁柔身上,信阳王太妃是出了名的难以接近,为何会对丁柔有善意?
丁柔身处险境时,太夫人也着急也紧张,但她却偶然瞧见信阳王太妃面露一丝慌张,她看重丁柔,太夫人听兰陵侯府太夫人说起过,丁柔长得好,这个好字,不是容貌,丁敏比丁柔更出挑些,是太妃熟悉的人。
太夫人撩了眼睑,眸光扫过丁柔,“六丫儿。”
“嗯?”
“祖母是为了你将来好。”
太夫人拍了拍丁柔的膝盖,“心疼你的人,会为了你将来更好。”
丁柔不知怎么心里一凉,垂头低声:“嗯。”
“你父亲只要平安渡过这次科举应试,必会荣升,入主中枢也不是难事,你大哥哥官声优良,不日便可荣升回京。”太夫人眸光灼灼,轻抚丁柔的脸颊,“你的聪慧,稳重,明理,以及方才临危不乱,不会白费了,六丫儿,你必定前途无亮。”
“祖母,我是...”
太夫人点了点丁柔的嘴唇,眸光微微闪过一丝遗憾,“你是帝师的孙女。”
丁栋不曾高升前,丁府同信阳王府距离太过遥远,信阳王府高不可攀,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太夫人心底的念头转过,“回府后,一切听我的,懂吗?”
丁柔咬了咬嘴唇,“嗯。”
太夫人微露笑容,现在说什么都早了些,回府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车到了丁府,大太太等下车辞别信阳王太妃,大太太再次道谢,太妃勾了勾嘴角,“回王府。”
等到太妃车驾离去后,二太太扶着大太太,道:“没料到太妃这般亲近,我瞧着太妃看重大嫂。”
大太太抿了抿发鬓,信阳王太妃对她确实很和蔼透着亲近,能得贵人的看重,大太太也是欣喜的,因在太妃谈话,大太太不敢分心,并未多考虑马匹为何惊了事。
“母亲。”
丁敏红着眼睛,脸颊上还留着丁柔打出来的手印,可怜兮兮望向大太太,“女儿...女儿...”满腹委屈的模样,丁敏上前走了两步,在快靠近大太太的时候,眼睛一翻昏了过去,她睫毛轻颤,上面沾着几滴泪珠,大太太道:”把三小姐抬回去好生伺候着,拿我的帖子请太医过府。”
“是。”
丁敏被有力气的妈妈扶入软轿中,抬着回绣楼。丁柔没心情看丁敏的表演,危机感突声,在马车里太夫人说的话,绝不能简单的理解,她到底有何深意?
因外出寻找丁敏,丁柔并未见到在聚会时,信阳王太妃对大太太的亲近不同。丁柔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太夫人道:“六丫儿也受了伤。”
大太太忙接道:“一会太医来了,先给小柔看伤势。”
太夫人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二太太感叹一句:“母亲真真是疼爱六丫头。”
太夫人并不否认,反而亲昵为丁柔扣紧了大髦,怜惜道:”给你的猩猩红斗篷不肯穿,冻到了怎么办?你身上有伤口,先回去歇着。“
“来人,给六小姐弄个软轿。”
“是。”
丁柔想要推辞,大太太却道:”是你祖母的好意,不必多说了,我一会让柳氏去看你。”
丁柔心中装着事,面上却露出感激之意,扶着岚心的手上了软轿,太夫人说道:”大儿媳妇,我有事同你说...“
在软轿里的丁柔,隐隐听见太夫人叫住了大太太,手撩开帘子的一角,大太太搀扶着太夫人去了正房,并不是承松园,丁柔心中的不安更重了些,太夫人将她打发走了,要谈什么?表现出的看重亲近,从漩涡里摘出了她,向大太太表示,她相信丁柔,即便被人反咬一口,太夫人也有法子保护自己。
丁柔满怀心事下轿,刚想回屋去,丁老太爷的声音传来:“你受伤了?”
“见过祖父。”
丁柔弯了弯膝盖,将受伤的手腕缩进了袖子里,“回来时马惊了。”
“好生养着。”
“是。”
丁柔目送丁老太爷,他手上拿着一本书籍,好像是她昨日读过的...
岚心扶着丁柔,“快进屋去吧。”
丁柔进门,回头再看丁老太爷时,恰巧见到一名小厮正向他禀告,丁柔眉头微皱,是惊马的事?进了屋子,岚心雅菊等等围上来,为丁柔净面净手,因伤口包扎的简单,岚心拆掉了棉布,仔细的清洗伤处,岚心道:“那会吓死奴婢了。”
“强哥儿伤得也很重,奴婢都看到骨头了,好在您只是皮外伤,是不幸中的大幸。“
”强哥儿?”
丁柔喃喃自语,他也跃下了马车,不过很倒霉腿被马车压过,岚心看到了骨头,也许腿断了,现代时可打钢锭复员,在古代腿断了,可能会瘸了...可惜了他...也可惜了七月...
“七月?”
丁柔神色大变,首次在岚心面前露出几分的慌乱,“七月。”
“您是想着七月?她同强哥儿上没定下,”
“不是,不是。”丁柔突然抓住了岚心的手,“是有人看见七月去过马房,而我们回来的路上马惊了。”
“呀。”
岚心惊慌失措,“六小姐是...七月...不会...不会...”
想通了丁柔反倒平静下来,捏了捏额头,“不能急,不能急。”随后抬眸看了雅菊一眼,雅菊屈膝道:“奴婢愿意伺候六小姐。”
丁柔可用的人不多,许是可以信得过雅菊,一旦七月去了马房的事被捅出来,柳氏难脱干系,七月一个奴婢怎么敢害大太太,唯有她听命或者七月会被人威胁收买了逼着她说出柳氏。
可柳氏害大太太没动机,即便大太太出事,柳氏也不可能被扶正,丁家不会有扶正妾室,为什么?会以什么理由?丁柔手心贴紧额头,嗤笑出声,只要太夫人相信,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理由,是她为柳氏带来了这场危机。
”六小姐。”岚心焦急,“怎么办?柳姨娘会被牵连进来的,奴婢不信善良的柳姨娘会动歹意。”
“你不信有什么用?”丁柔苦笑。“大太太将我送去庄子上,我又差一点病死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们怎么会再回到丁府?娘怎能不恨大太太?损人不利己又如何?女人疯起来是没有理智的。“
丁柔深吸一口气,看向了雅菊,“我能相信你吗?”
雅菊跪下道:“愿为六小姐效劳。”
丁柔扶起雅菊,“能熬过这一关,我带你如岚心。”
雅菊点头:“请六小姐吩咐。”
“你是大太太指给我的,出入大太太院落方便。”丁柔看见雅菊神色镇定,笑道:“我只需要你给我娘带去一句话,她自尽,我必亡。”
“什么?”
雅菊,岚心都愣住了,丁柔将碎发笼在耳后,眸中透着坚决:“你把这句话,告诉我娘,她会明白的。”
“快去,趁着还没有人去找我娘说些为我好的混账话,快去。”
“是。”
雅菊从针线篮子里拿出个图样,快步向主院走去,丁柔道:”她是个聪明人。”
”六小姐,奴婢做什么?”
丁柔坐在梳妆台前,拿起桃木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头发,“你说谁会去见我娘?”
“奴婢不知道。”
镜子里的丁柔自信的笑道:“我告诉你,是刘姨娘,而安排下这一切的是丁敏。“
太夫人绝不会沾上一分一毫,她需要丁柔嫁进信阳王府做二品次妃,需要丁家同信阳王府联姻,她不会让丁柔恨她,恨丁家,或者说太夫人以为丁柔同她是一类人。
‘啪’丁柔将掰断了,因为用力,手腕处渗出了血,丁柔眯了眯眼睛,如果太夫人将错就错的话,她不会再马车上露出痕迹,让自己猜到,以她人老成精的阅历来说,不会露出这等破绽...
“考验吗?有是考验吗?”
“六小姐,您说什么?”
岚心心疼道:“伤口又裂开了,会留疤痕的。”
“一次又一次,我真的腻了,回到丁府我只能是丁家六小姐。”
丁家倒了对丁柔也没任何的好处,“毛之不存皮之焉附?我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将生母陷入死地,丁敏,你失去了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疼爱你的人...
“给我梳头。”
“是。”
岚心为丁柔重新梳妆,丁柔穿上了在庄子上柳氏给她做的衣服,简单朴素,丁柔披上一件半旧的斗篷,也是在庄子上穿过的,“走,去见我娘。”
岚心满眼的惊讶,“您不是让雅菊去了吗?”
丁柔笑笑,“岚心,一会你就明白了,我娘也不是个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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