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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江南,安解语就明显感觉气候不同北地。
虽然同样是冬天,却不同北方干冷干冷的,反而是冷湿到骨子里。
安解语和周芳荃都有些受不住。
两人就在江南某个小镇买了好几床棉被和红炭,和几个适合车里取暖的小炉子,放到车里。又雇了个赶车的婆子,帮她们赶车。说好了小年之前到辉城,就给她一两银子。——这个价位,实在是高价了。虽然从这里到辉城,中间会有一些山路,据说还有土匪出没,可是重赏之下,还是有勇妇站了出来,接了这个活儿。
安解语就同周芳荃日日窝在车厢里,捂着棉被和暖炉取暖,才都觉得好些。
这一天,她们终于来到山路上。
周芳荃探头出去看了一下,对赶车的婆子问道:“大娘,可不可以不走山路,从山下的大路绕行过去?”
这婆子急着将她们送到辉城之后,回家过年,便一心抄近路贪便宜。
听周芳荃问起来,那婆子心虚,就骗她们道:“这是去辉城唯一的路,不走不行阿。”
周芳荃听那婆子说是唯一的山路,不走不行,也就罢了,便缩了回去,继续同安解语闲聊起来。
几人走到山路上,四周甚是寂静。安解语正昏昏欲睡,突然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安解语和周芳荃两人便撞作一团。
周芳荃不由叫道:“兀那婆子,你是怎么赶车的?”说着,便掀开厚厚的镶了皮面的棉车帘,探头去看。
这一看,就将周芳荃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赶车的婆子,已是侧躺在车前,胸前插着一支羽箭!
这时不知从哪里又射来一支箭,正好钉在车门上。那两匹马受到惊吓,不由撒腿狂奔乱跑,带着大车在林间胡乱奔行起来。
周芳荃见势不妙,挥刀斩断缰绳,又一纵身,骑上一匹马,向另一匹马追过去。
安解语在车厢里被惯性带的东倒西歪,一股股恶心不断涌上胸口。
好不容易等车停下来,安解语便将头探出车外,伏在车辕边,呕吐起来。
“咦,这车里居然还有一个小娘子!”车前传来一个猥琐的男声。
安解语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看过去,却见一个头上包着白头巾,腰上捆着一根麻绳做腰带的男人,正贼眉鼠眼地看着自己。他的腰间,还别着一把大砍刀。
山贼!——安解语心里浮上第一个念头。
那男人见了安解语的脸,却有些失望,对后面的人叫了声:“肥羊逮着了!只是盘子差些,可能不值钱啊!”
安解语听了,气急反笑,就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了右臂,将臂弩对准了这男人的咽喉处。——这是周芳荃在上阳的时候帮她买的。这几日在车里两人闲来无事,周芳荃又帮她在弩箭上淬了剧毒,要的就是见血封喉的效果。
安解语便狠了心,正要动手,只见又一支羽箭射过来,扎在车门的另一边。
安解语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会儿,对面已经涌过来七八个人,个个同前面的男人一个打扮。
安解语顿时傻了:一个男人,她还能对付。这七八个人,要是周芳荃在这里,自是不费吹灰之力,可现在只有自己一人……一边又暗暗腹诽周芳荃,虽然有一身好功夫,却没有什么江湖经验。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她居然也中计了!——女人闯江湖,不靠谱啊不靠谱!
这边不等安解语想出计策,那几个男人已是淫笑着围了过来。都冲安解语左右打量,又回头对先前那个男人道:“长得还行,虽然没有去年那个官小姐生的好,不过也还凑合。”又对安解语调笑道:“小娘子就跟我们兄弟回去乐和几天吧。”
安解语只好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女子,你们还有王法没有?!”声音软糯甜腻,正是北地口音,大出众人意外。
一个山贼忍不住道:“小娘子生得一幅好嗓子!——再骂几声听听!”
另外的人都哄堂大笑,又推了一把刚才说话的山贼道:“你真是天生的贱骨头!——这么好听的嗓子,当然让她在床上叫才更得劲了,光听她骂人有什么趣儿?”说着,这几个人更是垂涎起来。
安解语被噎得再不敢开口,打算不敢三七二十一,先打杀一个算一个,若是能打杀两个,自己就算是死了,也是赚了。
这边想着,安解语就举起右臂,对准领头的那人,厉声斥道:“不怕死的,就过来!”
众山贼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就要一哄而上。
安解语正要扣动臂弩上的悬刀,突然有一人青衣长剑,从天而降,拦在那些山贼面前。
这人不仅将安解语吓了一跳,将那些山贼也吓了一跳。
不等安解语出声招呼,那人背对着安解语,面对着山贼,沉声道:“遇上我,算你们流年不利!”说着,几个起落,落入山贼之中,又手起剑落,如穿花拂柳般,将众山贼一一放倒。
安解语顾不上看那些被瞬间割喉,倒在地上的山贼,只愣愣地看着那青衣剑客。——这人说话的声音,明明是范朝风的声音!
只见那人很快结果了这些山贼,便转身对安解语道:“这位小娘子,这里山高林密,山贼出没,不宜久留。”
安解语一见他的相貌,又不由傻眼了:眉疏发淡,鼻子扁平,脸色暗黑,完全不是范朝风的样子。可是他的声音……?
安解语知道,那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正是范朝风的声音。还有他的眼睛,明明是范朝风的眼睛……
可他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解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有些释然:他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戴了人皮面具?
想着想着,安解语看着对面那人的神情,就有些变了。
这位戴着人皮面具的侠士,恰好正是范朝风。他刚从朝阳山上祭拜了太夫人回来。
那朝阳山上,也是高手林立。范朝风费了一番功夫,才瞒过那些人,单独去到太夫人坟前。拜祭完了,他从朝阳山上下来,又听说北地和韩地正在青江上大战。
彼时范朝晖和安解语大婚的波折,只在三地的高门中流传,而安解语的死讯,尚没有传开,范朝风便无从知晓。他只是按原计划,从朝阳山上归来,转道去江南辉城拜会仗义楼的楼主宋远怀。
先前他也在林间赶路,听见这边的动静,分不清是真的山贼截道,还是和山贼串通的仙人跳,本不欲多管闲事。可是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他心底的那个人,便一时忍不住,现身救了她。
只是如今一见这女子看着他痴痴呆呆的样子,范朝风又有些后悔救了她。又暗自揣摩:这人皮面具难道还不够丑?
安解语见那公子已是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就忙下车追问他道:“这位公子,请问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可有妻妾?”一双眼睛殷殷期盼地看着范朝风。
范朝风却以为这女子又要赖上自己,便不耐道:“天色不早,你还是快赶路吧。——我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家中有否妻妾,又关你何事?你个妇人,不要得寸进尺!”
安解语从来没有见过范朝风横眉冷对的样子,一时有些愕然,心下又暗自揣度:自己难道认错了人?
范朝风见这妇人一幅泫然欲泣的样子,特别是一双眸子,虽然长在一幅完全不同的面容上,却让人莫名的熟悉,就又有些心软,便缓和了语气道:“刚才多有得罪。在下这就告辞。”说着,对安解语拱了拱手,不容她再说话,已是几个起落,飞身而去。
安解语在后面仔细地将对面那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越回想,越是熟悉;越回想,越是心惊肉跳。
那人走得太快,只几个纵跃,就踪影全无。
安解语来不及呼喊他,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两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被那尖尖的指甲剜伤了手心都不自知。
而周芳荃那边费了番功夫,才将两匹马都带回来。
看到马车周围七横八竖的山贼尸体,周芳荃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给安解语道歉:“语娘,真是对不住!——我一见马跑了,就忍不住追过去。实在没有想到这里偏偏就有山贼!”又打了自己几个耳光,骂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就是死也要和语娘待在一处。”
安解语这才回过劲来,拉住了周芳荃的手道:“荃姐姐不要过于自责。说起来,我们都是第一次出远门,慢慢就习惯了。”
周芳荃见安解语不怪她,更是羞愧,也不好意思再多说。只看着周围一地的尸体,啧啧夸道:“想不到你看上去柔柔弱弱,还挺心狠手辣的。”
安解语苦笑道:“我就算有那心,也无那力。——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是一个过路的侠士帮我的。”
周芳荃大为惊讶,连连赞了那过路的侠士几声,又夸了安解语运气好,出门遇贵人,接着却埋怨安解语没有将侠士留下,好让她重重酬谢一番。
安解语闷闷道;“他往前方去了。似乎跟我们去的,是一个方向。”说着,又回到车上,对周芳荃道:“荃姐姐,我们还是赶紧离了这里吧。等天黑了,更是渗人。”
周芳荃应诺,就去套了马,赶紧离了山路,往下面的大路上奔去。——她先前出去追马,已是发现山下有一条大路,可能只是比山路要绕远一些,便明白是那赶车的婆子骗了她们。只是那婆子也是送了命,应该不是故意同山贼串通的。
安解语和周芳荃都是只身在外,不敢多留,便只将那婆子的尸身随便挖了坑埋了起来。而那些山贼,就任由他们曝尸荒野了。
两人一路急驰,终于在天黑之前来到一个小镇上。
过了这个小镇,前面就是辉城了。
周芳荃找了客栈住下,又买了些酒菜回来,和安解语同吃。
只是安解语自从在林中遇险之后,就分外沉默起来。
周芳荃不知就里,以为安解语是在林中被吓倒了,需要时间调理,也就不去聒噪她。
安解语却一直心神不宁。
她反复回想林中遇见的那人,终于断定,他十有八九就是范朝风。(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