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氏生平最爱就是作威作福,只要能有个杆儿给她,向来爬得比猴子还快些。如今这番话,在她以为是帮着大姑奶奶,在别人听来,却是说得不伦不类,意义大不一样。
周夫人和周小姐就先白了脸。——这范四夫人有那么厉害?可以左右王爷的想法?若真是如此,她们刚刚在这里跟范四夫人叫板,岂不是走了着错棋?
安解语听了小宁氏的话,更不是滋味,又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偏帮了小宁氏母女:这就是两个上不得台面的货,给脸也要不起脸,以后还是少来往为是。更是后悔自己想得太简单,这两家人,本来就不应该在同一天接待。自己真不应该图轻闲,非要在一天内解决。
阿蓝进来看见屋里僵持一片,心里也为四夫人不平。——虽说上门都是客,四夫人一向以礼待之,谁知待来待去,倒是将别人的气焰都养的高涨起来。既如此,还客气什么?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才是正理。更何况这世上就有这种人,非得让人用鞭子抽着打着赶着,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好好做人。你略微对她们和善一些,就立马认为你是怕了她们,非要反过来给你点颜色看看不可。
安解语见阿蓝进来,就问道:“都送过去了?”却是问张莹然、浩哥儿和宜姐儿。
阿蓝点点头,行礼答道:“回四夫人的话,都送过去了。张姨娘还说要留她们在那里用午饭,奴婢说得先问问四夫人,才能定夺。”又说起纯哥儿,周妈妈已是过来将他领去,和则哥儿一起玩去了。
安解语见纯哥儿已是去见则哥儿了,稍稍放了心。
这边又想了一想,今日之事,算是周小姐先挑起的,可自家也有错,若是一定要分个青红皂白,也有些小题大做。不如等会儿留她们一起吃饭,在饭桌上也好一笑泯恩仇。便对阿蓝吩咐道:“带姨娘和瑞姐儿去楼上的暖阁里,看看我给爹爹和大哥准备的礼物合不合适。还有给大嫂、姨娘、瑞姐儿、宜姐儿、浩哥儿和纯哥儿的礼物,都在那里。”
小宁氏和瑞姐儿一听,都是喜上眉梢,都忙不迭地应了,跟了阿蓝上楼去。
瑞姐儿心里解气,又回头冲周欣挑衅似地扬了扬下颌,才转头趾高气扬地跟着阿蓝上楼去了。
周欣明明在下面看见,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范四夫人到底在王府内院有多大权势,对王爷又有多大影响力,她们都要回去重新算计才是。
想到此,周欣已是忍了气,起身恭恭敬敬地跟范四夫人福了一福,道:“欣儿不知轻重,得罪之处,还望四夫人海涵。”
安解语略微有些诧异:这姑娘虽傲气十足,却能屈能伸,如此年纪,就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倒是个人物。便脸上也软下来,温言赞道:“周小姐好气度,不愧是东渚周家的女儿!”
这话说到周夫人和周欣心坎里去了。她们一向自诩出身高贵,东渚周家的名头,哪怕在旧朝流云城里,也是响当当的,跟旧朝的各家豪门大族,也都是姻亲遍结。只可惜旧朝覆灭,他们的倚仗大多不复存在,才又起了心思,要跟新朝的新贵结亲。而上阳王,便是他们志在必得的第一人。
安解语对周家的心思倒是略知一二,对于周家上赶着巴结她,也知道大概是为了什么。只是这事只要他们不明说,她就只能装糊涂。——这事无论怎么说都不好听。哪有大伯子纳妾,能让寡居的弟妹做主的?就算知道,也要装不知道。
这里屋里的气氛便又缓和下来。
安解语有些畏寒,见只剩了周家母女俩,就起身笑道:“对不住二位,我却是有些冷了。二位若不嫌弃,就给我去暖阁里坐一会儿,等午饭备好了,我们再出来。”
周夫人一听,正中下怀,赶忙道:“四夫人何必这么客气?——我们客随主便,都听四夫人的。”
安解语也不再说话,便含笑带了她们二人从花厅的侧门出去,进过一条短短的甬道,便进了一旁的暖阁。
这暖阁里不象时下一般北地屋子的暖阁,一味只用厚帘子遮得厉害。
风存阁楼下的这个暖阁,却是有两大扇上等玻璃窗在一边的墙上,且那玻璃烧得纯净透明,一点杂色都没有。又为了保暖,皆是双层玻璃镶嵌。一层长长的金丝绒窗帘斜斜地用挂钩挂在玻璃墙的两侧,中间只有一层透明的白色薄纱从上到下挂在玻璃窗前面。这薄纱不挡外面的日光,却挡了外面的人看过来的眼神,正是安解语的主意。
周欣看了这暖阁的装饰,就觉得一阵欢喜,四处都打量好了,打算回去给自己屋里的暖阁也依样儿画一把葫芦。
周夫人见四下里没了外人,就想同四夫人说起让周欣进王府的事儿。顿了顿,周夫人就对安解语道:“四夫人,我有些话,要单独同四夫人说。”
安解语含笑道:“这屋里都不是外人,周夫人请说。”
周夫人抬头看着阿蓝,也笑道:“这位姑娘,倒是四夫人的心腹下人。”
安解语也看了阿蓝一眼,回道:“正是呢。我诸事都不瞒她。”
周夫人无法,只好对周欣道:“欣儿,这里王府的风景乃是北地的一绝。你要不要出去玩赏玩赏?”说着,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阿蓝。
周欣初始不解,不过马上也明白了娘的意思,就起身对范四夫人道:“四夫人,欣儿好奇,想出去看看风景。还望四夫人成全。”
安解语故意道:“这可难了。王府内院里,外人是不能随便走动的。”又在心里腹诽:寒冬腊月,看个俅风景!
周欣脸有些红,还是咬牙道:“还请四夫人垂怜。”又对阿蓝行了半礼,道:“还要麻烦这位姐姐了。”
安解语只好允了,就叫阿蓝同她一道出去,又叮嘱道:“就在附近看看,别走远了。一会儿就传饭了。”
阿蓝脆生生地应了,便跟着周欣出去。
这边暖阁里就只剩下安解语和周夫人。
周夫人整了整衣衫,正色对安解语道:“四夫人,我们今日冒昧前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安解语一听,就知道她们等不及了。既然一定要说,就暂且敷衍过去吧,便做了诧异的样子,惊道:“周夫人说哪里话?东渚周家,何等高贵,何等豪富,还有什么要求我这个孀居妇人的?”有意将“孀居”两字咬得重重的,提醒周夫人,有些事,不是她能管的。
周夫人却是心急,一时装作听不出这些言外之意。又明知道四夫人是寡居的弟媳,大伯子纳妃这种事,肯定不会让她知晓,便只诓她道:“四夫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也好让四夫人知晓,我们家六万私兵归顺了王爷,王爷便许了要让我们欣儿进府做侧妃。只是突然前方军情紧急,王爷只好提前出征,这才打乱了我们送亲的时日,弄得我们手忙脚乱。如今我们东西都陪送过来了,欣儿也起了意,非王爷不嫁。我们也是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这话倒是出乎安解语意料之外。她本以为,周家只是想让她帮他们美言几句,劝说王爷纳妃而已,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用自己是“孀居”之人做推辞。
如今听他们的口气,似乎王爷早已是答应了,现在不过是要走个程序,将人抬进来便是。且那六万私兵跟了王爷出征,倒是跟安解语所知对景。
只是听周夫人的口气,说王爷突然出征是因为军情紧急,却是蹊跷。——周夫人扯别的慌,安解语还未必知道真假。可王爷为何会突然提前出征这事儿,安解语却是当事人之一,没有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
安解语前世在拉斯维加斯赌场里做高管的时候,对赌徒的心理颇有研究。且她自己就非常精通几种赌术,对于一个成功赌徒最需要的心理素质——虚张声势,是了解贯彻的非常明白。
现在看周夫人的样儿,明明就是在利用双方信息的不对称,在这里虚张声势地吓唬自己而已。自己若是中了他们的套子,就会顺着他们的意思,答应以正式的仪式来迎周欣入府为侧妃。——估计打的就是木已成舟的主意。到时候就算王爷并没有事先答应,见人已经迎了进府,且又是王府里主持中馈的四夫人做的主,大概也不会就将人退回去,只会顺水推舟,纳了才是。
只是王爷到底答应了他们没有,却是一个问题。安解语左思右想,也很难相信周夫人连这种话都能扯得出慌来。
仔细思量一番,安解语也不把话说死,只道:“这是件大事,我不敢自作主张。周夫人莫急,等我叫了外院管事进来,给王爷修书一封,看看王爷到底是做何打算的。”又安抚周夫人道:“周夫人放心。王爷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不是那等反复无常的小人。这事王爷若是真的应下了,一定没问题的,你们倒不用担心。且王爷本来也不在府里,你们也不用着急送周小姐进府。”
周夫人听安解语如此说,反而急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四夫人一个寡妇,居然敢和王爷书信相通,难道她就不知人言可畏?——大伯子和寡居弟媳……
想到此,周夫人倒是觉得有了可以要挟四夫人的利器,就掩嘴笑道:“四夫人说笑了。四夫人孀居之人,哪能和王爷私相授受?——四夫人快打消这个念头,千万不要和王爷私通书信!若是这事儿传出去,不止四夫人名誉受损,就连王爷的名声,也很不好听呢。好在如今只有我听到,我自然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若是我们欣儿顺利进了府,这事肯定就烂在我心里了。”说着,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安解语,目光里满是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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