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再次打仗时,无论大战小战,永远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也永远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个人,他到底是像一个嗜血的狂魔、冷漠的杀手,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好像没人知道在生死面前他为何如此淡然。
只是在那么多个痛苦的月圆之夜,他已经尝过了最痛苦的时刻。
但他却不知道,人是最复杂的事物,他现在面对的是不同于以往的训练有素的战士,他觉得他们善良不会残忍,却忘记去想想后果。
他习惯了冷漠,习惯了冷静,习惯了用最简单的语言去做一件事。他觉得对,他就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他毕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会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思念,会愿意为她做一切,奉献一切保护她,爱护她。
他只是表面冷漠而已,接触起来却会使人感到却十分温暖。
苏暖知道,她是一个言语不多的木头,但此刻,苏暖更相信自己一定不能让他死。
她恨,自己为何惹出这么多麻烦?
苏暖在刀将落下来的那一刻,求救似的喊出那个给她希望的人。
“靳冥靳冥靳冥……”像是一串咒语,“靳冥……”
刀却已经落下,在落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身边有人晕血已经倒下,唏嘘声一片升降……
还是砍下了,伴随着落下的是那个吓晕了的泼妇以及一大片鲜红凝重的血。
该来救人的人没声,该被救的人已经轰然倒地。
苏暖仿佛又晴天霹雳,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无声的影像,她呆住了两秒,麻木了。
忽然又像是回到了现代,眼前只不过是一个濒临死绝的患者被送来抢救。
他只是躺在担架上的一个病人而已,不要想太多,赶快去抢救。苏暖麻木的想,此刻她连哭都没有了力气。
苏暖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托起谢钰却还是有些问题,突然老头出现了,帮她一起托起了谢钰。
两人一前一后歪歪扭扭去往苏暖左手术的房间。
这一次,没人会再来阻拦。该还的债已经还了,理两清。
血肉已经模糊了,粗重的刀子还插在胸口,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人为。
苏暖正在医药空间里拿麻醉药,一旁的老头想帮忙,匆匆忙忙想都没想就往谢钰口里灌酒。
“你干什么?”苏暖看见了却尖叫,酒哗啦啦的漏了出来,有些掉落在裸露的伤口上,谢钰口中有些微微的呻吟。
老头有些慌张的端起酒坛,“我……我给他麻醉。”
苏暖却怒了,二话不说冲他大吼,“出去。”
老头慢慢往后退,不好意思的丢下半空的酒坛,然后就消失在了苏暖眼前。
眼不见,心不烦。
老头吃了个闭门羹,本来想帮点小忙,如今却又好像做了错事,但他还是唱着歌,守在门外。
再有人跑过来偷看,这老头已经想好了要露一手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哟!
轻而快的注射着麻醉针,针头飞跃的进了又出。
沉而钝刀还好没有太过深入,不然危险可就大了,做手术的风险也会更大。细心的她眼疾手快,曾经的作战经验让她到现在能够十分冷静的控制住伤口的局势。
时针仿佛仍然飞快地走着,她脸庞的汗珠在八月的天气里很快出现,又散发,再出现,再散发到空气中。
她有些害怕,他的血竟有些发紫,深处裸露的骨髓满是毒素,颜色极其的深。
一想到这个躺着的人身体里孕育着巨大能量的蛊毒,她的手就有些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好害怕……”手中的手术刀一下子就掉落了下来,缝合的针线落在一旁十分协调的映衬着她苍白的脸色。
忽然耳边那个熟悉的声音出来了,“别担心,这不会影响你做手术。”这个人仿佛看透了一切。
苏暖不敢再多耽搁,立马又熟练操起手术刀。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不管是病人还是伤者,脸色都苍白如纸。
苏暖单薄的身子有时仍会偶尔颤抖,这一次,她多了很多失误。
深呼吸一口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手稳了起来,挑着缝合伤口的线,气息平稳,下手准确而厉害。
终于缝合完毕。盖上外衣,他的脸依旧平静,眼睛微闭,没有痛苦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神情。
果然,死木头或者是活木头,并没有什么差别,永远气定神闲。
苏暖站起来的时候,身子都有点不稳。扶着窗棂,走到窗望,抬头看天,居然眼前全黑,不会又劳累过度失明了吧?!
她激动的手舞足蹈,使劲揉揉眼睛。
原来只是天黑了,她真的太紧张了,现在真的是一点小事都能让她的心悬到南北极。
世界一片安宁,她透过窗户呆呆看着那个人的侧脸,那么熟悉那么陌生,好像都快抓不住了。
她不确定这次会不会有什么失误,真怕一个微小的误差会留下后患无穷的后遗症。她甚至有些希望他能不睁开眼睛,否则他站起来发现自己更加虚弱,比以前体质更差,甚至是……丧失了武功?她都不敢确定。
“他真是太傻了……”苏暖喃喃语道。她真的很自责很无奈,很难过……
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别太担心,我刚看了一下,他没事儿……”靳冥是刚刚苏暖呼叫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但是因为苏暖太专注救人才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陪伴。只在手术中间的时候听到了那一句鼓励的话,其他时候她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根本没能注意。
“谢谢你。”苏暖已经想不出更多的辞藻了,脑袋正处于一片空白。
靳冥当然明白这一切,他此刻深处她的血液甚至她的内心,明白她脑中所想,心中所思,也理解她的境况。但是他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静陪着她。
老头的呼噜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分外响亮,大家都已经睡了。苏暖却无法入眠,更不能忍受看着床上的人的面容。
她只能在院子里、长廊里一圈又一圈的徘徊着,等待着。
靳冥就静静看着她发呆,又不忍心看着她内心不止的争斗,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我还能帮你什么吗?”
苏暖喃喃的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