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如若不是他的薄唇轻抿，或许苏暖不愿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如此的平静而平淡。

但是从他脖颈处暴起的筋络和他掌心异常的温度中，苏暖察觉出了异样。她分外小心的侧过头审视着靳冥，想要把他眼底埋藏的东西看穿。

只是很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李沛珍哭泣的声音就传到苏暖的耳际了。

“暖儿，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路快步走进来，右手来不及眼前眼角的泪水，身子就早已趴在床侧边上了。

苏暖看到李沛珍早已满脸的泪痕，她深陷的眼角愈加深沉了。

她立即挤出一抹微笑，把手从靳冥的灼热中抽出来，拉住李沛珍着急颤抖的手上。“娘亲我没事，别听晴儿瞎说。”

李沛珍睁着泪眼看着苏暖，其实她能看出来苏暖的状态确实不好，但是也不想苏晴表现的那么情急。那一刻真的容不得多想，她所有的神经都被自己的肉身和大脑所趋势，她真的是害怕惯了。

每天晚上，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苏暖躺在榻上久久没能醒过来的模样，她甚至失去了睡眠，失去了梦。

苏晴一直跟在李沛珍的后面，她的双手掩饰着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水，挡住了她原本好看的容颜，只剩下嘴巴变形的抽噎。

“姐姐，这几日你天天说些晴儿听不懂的话，晴儿真的好怕。姐姐你快回去好不好，回到从前好不好啊，姐姐。”她一边止不住抽噎，一面完整的说出了一段话。

其实苏晴不说，苏暖是没有意识到的。她根本就没有觉得她同往日里能有什么区别，只不过窗外吹来的风能让她炽热的脑袋更加清明罢了，她看透了一些似有若无的东西，却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前日里，那只来自上方，忧愁的眼睛，一同往日的紧紧跟随着她，让她喘不过气。她发现只有把窗棂打开来，让檐外的凉意释放开来，她才能逐渐恢复甚至，进而得到这样的醒悟。

既然它只眼睛跟随着她，那便让它进来吧，总比呆在暗处来得好些。

这种想法，也许挺痴狂，但是整整三日她都是这样度过的。

有了靳冥送给她的轮椅，这点小事情确实好做的多，她只需稍微踮踮脚，单手支撑在梳妆台上，把窗棂轻轻拉上来，四面的风就都吹进来了。

当然，还有那双忧愁的眼睛。

很显然，从李沛珍担忧的双眸中，苏暖知道这解释起来还是有点费力的，她们依旧沉浸在之前痛苦中，难以挣脱出来，她们宁愿相信是她疯了。

唯独一眼墨色依旧如此，波澜不惊，只是深深的望着苏暖，想要把她所有的心事都忘穿的样子。

“暖儿，娘说过多少次了，那么冷的天，为什么还要开窗棂呢？”李沛珍无奈而心痛的看着苏暖，话语中多少带着一两分责备，却掩盖的丝毫不留痕迹，最后只剩下一个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感情。

她握着苏暖依旧冰凉的手，不断搓揉着没个地方，指尖在微微发颤。晶莹的泪珠再一次没有征兆的落下来，一滴滴滚圆的落下来，没有流下泪痕。

她低着头开始避开所有人的眼神，只留下喉结处几声细小的哽咽声。

“娘。”苏暖终于忍不住了，她最后一根神经好像顿然觉醒过来，在李沛珍发出声音的那一刻开始触动，最后带动浑身所有的筋脉扩张。她抬起头，绕到李沛珍的身后，轻拍几下，给予安稳。

她叫的很小声，但是李沛珍无意听见了。母女俩最终还是缠绕在一起，紧紧贴着身子，感受着彼此体内醇厚亲情的运输。

那一刻，苏暖的心里觉出了一种酸，很酸很酸。

她的下巴紧紧依偎在李沛珍瘦弱的肩膀上，贪婪的感受着她身上一丝一抹残留的温度。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眼前倒下的模样，在她脑海中凝固。

她的双眸瞪的铜陵般大小，似水般澄澈的眼眸中倒影着一张白净的脸，那张脸在对她微笑，不过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眼里，随后只留下几层涟漪。

“不！”苏暖近乎摆出了尖叫的架势发出这个声音，可是声音传输到一半就卡在她的喉结出，好像一个天然的绝音器，最后发出来的只是沙哑和夸张的口形了。

他就那样重重的倒在了苏暖的眼前，嘴角依旧保留着上扬的弧度，而躯体却再也没有动过。

这使得苏暖本就膨胀的一根筋脉在一瞬间爆炸，分裂开来。

她不知所措的推开李沛珍，这会轮到她的手在空中无尽的颤抖了，然后忘记了是怎么爬下去的，她的身上还托着长长的大红被子，狼狈不堪趴在地上，一手抓住靳冥滚热的手，就要给她把脉。

只是她的手一只颤抖不定，根本无法明确的把出脉象来，她的脑子炸开了锅，如同有一万只蚂蚁火热的锅里灼烧，乱了阵脚。尽管如此，她所有的意念和想法最后都告诉她，这个病和之前那个症状是一样的。

尽管这次靳冥并没有疯癫到拿刀自残，但是她还是能够细微的察觉到，他手掌心被自己的指甲攥出过血液的痕迹，和他嘴角边依稀咬过的血痕，和牙齿印。

躺在地上的男人异常平静，任人摆布，而她的心却在滴血。

一滴滴的打在这本该洁白无尽的被褥上，开出一朵又一朵血一样染成的花朵，只是这花，实在不该是牡丹。

李沛珍看到苏暖如此过激的反应，看似在意料之中，却又有些意料外的惊讶，也许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苏暖的这份惶恐。

她单手一直搀扶着苏暖的手臂，怕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一面又冷静的很，立即转头跟愣在一边的苏晴说话。

“晴儿，快。快跟着阿牛哥到集市把希风的母亲找回来，再把先生叫上来，快！”李沛珍的语速极快，不过苏晴的反应更快些，还没等李沛珍说完这段话，她早就跑出门了。

再回过头，苏暖的手依旧紧紧的握着靳冥，未曾松开过。

门扇敞开着，从屋外透过一股寒意，苏暖的身子本来就虚弱的很，现在还侧着躺在光滑的夹板上，这让李沛珍愈加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