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制很有野心,吴道翻看过近三十几年的历史,隐约觉着他像极自己上辈子隔壁樱花国的那位明治皇帝。
力排众议的体质改革,大兴教育和工业,巨量的军费支出等等。
明治维新帮助当时弹丸之地的樱花国走上了一个发展的高峰,足以和各大列强平等对话。
华国的体量从来就不是樱花国可以比拟,这三十几年过来,在吴清的帮助下,李制取得的成果更是显著的,也开始面临一个问题,如今华国的军队该往哪放,体量增加了数倍的他们如今急需一场战争。
而战争,是要钱的。
华国国库的紧缺让李制不得不想方法从别的国家获取财物,即使走一些见不得人的渠道,所以他让方家找上了古旭。
用巨额的走私保证华国的军队的供给,只待时机成熟,卸磨杀驴,除掉古旭一行,让自己人全面接盘走私线路,华国的军队也会在将来不久后踏上别国的国土。
军队往南或是往北,只等李制开口,他的眼界,从坐上龙椅的第一天起,已然放到了自己的国土之外。
“五年前,李制觉得让自己的人接盘走私的时机到了,授意下,让警方发动了围剿,只怪山子查到了不该查的,所以他和他的上司刘奇都该死,也将李制的计划暂时搁置。”
古旭再转头看向白开穗:“我收到消息,山子藏了一批货,为他妻女的将来做打算。可若交易一旦达成,他女儿必死无疑,我能想到的方法,也只有拉她入伙。”
五年前已然打草惊蛇,现在李制自然怕古旭一行鱼死网破,事情闹大,若全天下都知道皇帝在暗中走私,名誉受损都还是小事。只怕对本国的黑月石矿业造成巨大冲击,在各国间的公信力下降,还有那白字黑字的律法,莫不成了一纸空文。所以古旭要让白开穗和自己扯上关系,方能保她平安。
“你没怀疑过消息的真假?”吴道问。
古旭摇头,他不是吴道,自小相信的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为妻儿留一条后路,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
“你们没想过会自投罗网吗,皇帝五年前没处理掉你们,如今你们送上门来,他可不会错过。”吴道再问。古旭若在玉初,他们几乎都是安全的,可到了延治,一切也就不好说了。
“你不就是他授意的吗,如今看来,效果还算不错。”古旭苦笑。
“为何和我说这么多。”
“因为你和山子很像。”
“怎么个像。”
“我说不明白,记得玉初有个老神棍给山子算命,说他心存大善。”
古旭抬头,二人目光相接,在吴道的目光中,他看到了一丝犹豫
吴道眼中的犹豫,代表今天他成功埋下的一颗种子。如此,他用白开穗引吴道过来的目的也便达成。
从吴道踏入这摊混水的那一刻起,古旭的目光无时无刻不放在他的身上,也越发惊讶吴道的目的。
不为名,不为利,只想为冤死的白山讨一个公道。
这在古旭的价值观里是不可想象的,所以他想赌一次,拿自己的命赌一次。
“你那天和我说过,祸不及妻儿,所以,照顾好山子女儿。”古旭起身,仰天呼出一口浊气。
“什么意思?”吴道皱眉。
“我应该要死了。”
“我不信你逃不出警方的包围。”
古旭重新拿出一根香烟放到嘴边,苦笑摇头。
“警方,他们不过是个笑话,哪一次能斗赢过我。只是从那日我绑了你老婆起,你觉得我还活得下去吗?”
一股威压笼罩住整个仓库,仿佛要将这豹头山碾为平地,吴道手脚冰凉,这种程度威压,他只在自己师傅,入圣境的周永禅身上感受过。
古旭依旧泰然自若,只是手上的火机没了火油,点不着香烟,让他郁闷的皱起眉头。
一道白光闪过,古旭人头落地,整个身子依旧立在原地,保持着点烟的姿态,死的从容不迫。
一个肥胖的女人落在仓库之中,她身上的围裙还沾着新添不久的油渍,像是一副菜做到一半,厨房没盐了赶忙出门抢购的模样。
她叫凯芙林,一个入圣境的女人,克莱宁的厨娘。
前者是兴趣,后者是主业
安妮坐在凯芙林的肩头,一跃而下,跳到吴道身边,张开双手,用阿扎语大喊:“惊喜!”
吴道回过神来,看向地上还在滚动的古旭头颅,眼眸颤动。
古旭死了,死的太过简单,没有垂死挣扎,也没有拼死一搏,在一个入圣面前,他连点烟的时间都没有。
吴道心头一时好似失去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小姐,那我回去了,菜还在锅里呢。”
杀完人,凯芙林还得回去干自己的正事。
安妮回头,摆手让她快滚。
凯芙林上前走到吴道身旁,在他肩膀处一抹,伤口处的黑气随之消散。再是朝自家姑爷微微鞠躬,瞬息之间,踏步离去。
吴道不解的望向安妮,入圣境踏入国境,可从来不是小事。
“我在家里思前想后,还是不放心,让大使馆联系了你们总理大臣,开了些条件后,他同意凯芙林来华国一趟,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安妮耷拉张脸,唉声叹气。
“什么条件?”
“几个工厂,凯芙林这来一趟,几个亿就这么没了。” 安妮一脸肉疼,走上前去,冷着脸将古旭人头踢开:“都是这玩意害得!”
这世上,没人能可以触犯克莱宁的尊严。
安妮是个记仇的姑娘,担心吴道一回事,对于古旭这个挑衅克莱宁尊严之人,在她眼里,必须死。
华国只当借花献佛,一举两得,自然乐见其成。
吴道上前,用手按住那块黑板,唤动火焰将上面的关系网吞噬殆尽。
低头抱起昏迷的白开穗,一旁安妮吃醋的嘟囔起小嘴,倒是反常的没闹别扭。她看的出吴道心头的波澜万丈,神色却依旧平静。
推开仓库大门,门外吴湘静静的靠墙等候着,地上雁子中毒倒地不起。
“阿哥!”见吴道平安出来,吴湘松了口气,见旁边还站着安妮,又疑惑问:“嫂子你怎么在这?”
地上雁子艰难抬头:“旭哥呢?”
“死了。”吴道回答,言语间没有半分感情。
雁子吐出一口污血,仰天嘶吼,撕心裂肺。
“阿哥,怎么处理她?”吴湘同那天对麻子一样,没有直接杀人。
“给她解毒吧,等警察处理,他们要一个活口。”吴道吩咐到,吴湘摸出一颗药丸喂到雁子嘴里。
三人下山而去,山路之上,白开穗迷糊着睁眼,隐约见是吴道抱着自己,喃呢一声,将身子贴紧了一份,又是安稳睡去,像个在母亲怀里的孩子。
安妮在后咬牙切齿,好在吴湘拉着。
大部队的警察赶到,上山收拾起残局。
吴道走到山脚,天空飘落下一片雪花,融化在护城河面之上
日子立冬了,也终于消停了。
方家
方扈依旧躺在摇椅之上,方涵立于其身旁,念到:“父亲,玉初国古旭的两条矿脉我们已然全盘接手,按皇上意思,让军方也暗中派人过去,免得再出乱子。”
“你安排吧,这事本来就是你在管,把他引来延治也是你想的法子。”方扈眯着眼,懒散的开口的回应。
“还有古旭名下财产,九成都资助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公益小学和孤儿院,父亲你看……?”方涵试探问到
“都哪的啊?”方扈问。
“华国境内境外都有。”
“华国境内的,继续用方家名义提供资助,至于别国的,咋们还没那么多闲钱养外人。”
“儿子明白。”
方涵退下,老人缓缓睁眼,望向天空,凯芙林肥胖的身子盘坐于屋顶之上。
“老了,想消停几天都不行。”
方扈叹气,从摇椅之上缓缓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天地间威压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朝凯芙林涌去。
“既然老了,就不妨活动活动筋骨。”凯芙林开口,方扈的威压于她身前消散。
“你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的,怎么就想着来找我这老头子打架?”方扈一脸无奈。
“我家小姐在你家做了好几天客,这不来谢谢你吗。”
既然安妮是在方家吃的亏,那他方扈,就脱不了责任。
“你这给克莱宁当狗,也太尽职尽责了吧,不腻吗?”
“彼此彼此,你不也给皇帝当了这么多年了,叫唤的比我还凶,也没看你腻啊。”
一片雪花飘落,挡于两大入圣之间。
今日过后,方家报老爷子身体微恙,闭门调养。
阿扎国克莱宁府宅的后厨里,做菜的厨娘请了个半月长假。
延治公墓。
公墓西北角角落,立有一块无字墓碑,其下埋的,正是在华国臭名昭著“走私王”的白山。
当年公墓负责人听说白山尸体要埋在这,本是一万个不同意,好说歹说,才答应下来,还不让立碑,说是怕别人来闹。
墓碑前,一个模样邋遢的男人盘膝而坐,手握一啤酒瓶,瓶上沾满灰土。
男人叫孟堂义,正是白开穗的舅舅。
当年白山被派去卧底,偶然下认识了玉初一酒店的服务生,白开穗母亲孟玥,后古旭有意撮合,为了不让他怀疑,白山结婚了,甚至生下了白开穗。
本按理来说,一个卧底,哪里配有家庭。
孟堂义自小同姐姐相依为命,孟玥嫁给了白山,他也一同移民到了华国,本想靠着自己姐夫一辈子吃喝不愁,直到五年白山被杀,他也只有干起了苦力,勉强糊口。
孟堂义是个没本事的,也没什么心气,更没什么坏心思。
听说方家少爷喜欢白开穗,就有意撮合,好让自己也能混个便宜。眼看他们闹僵,他也不会强求,只想自己外甥女乐意就好,就像对白山,他从来都只觉得自己姐夫运气太差,华国条,子太精。
孟堂义将一个花圈插上坟头,叹气一声,今个他姐姐刚从手术室死里逃生,玉初人迷信,他找算命先生算了,说是亡夫在天保佑,让他过来拜拜白山坟头。
孟堂义想说些什么,可他没读过书,说不出啥敞亮话,憋了好久还是只叹一句。
“姐夫在天之灵,保佑她们母女。”
将手中酒水洒下,孟堂义弯腰一拜。
雪花飘落在坟头,添做一抹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