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五娘听见蔡琰笑话曹恪,道:“你堂叔和堂嫂说这孩子现在不呆了。”
“是么?”蔡琰有些不信,问道:“怎么个不呆法?”
赵五娘就将曹恪在廪丘救下蔡谷一家的事情告诉了女儿。
这件事,还是之前蔡氏夫妇告诉她的。
蔡琰明白过来,说道:“看来堂叔和堂婶这次是为了报恩,才主动到我家来说媒的。”
“应该是这样的。”赵五娘十分认同女儿的判断,点了点头。
蔡琰又道:“堂叔明明有四个女儿, 其中莹妹尚未出嫁。他为何不将莹妹嫁过去,却要让贞姬去联姻?”
赵五娘道:“听他说,是曹仲道想要他儿子娶贞姬。”
“原来如此。”蔡琰这下全明白了。
赵五娘道:“曹棘奴是曹孟德的亲侄,现在又托蔡氏族长夫妻前来说媒,为母左右为难,不想答应, 却又不想得罪人,唉,真是难办!”
蔡琰已经有了主意, 于是说道:“阿母不要担心,听女儿说,不妨让堂叔转告曹世叔,请世叔六月初一之后上门提亲。”
赵五娘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让为母答应这门亲事?”
蔡琰笑道:“只是允许他来提亲而已,成与不成,还不是阿母说了算?”
赵五娘还是不明白,问道:“他上门为其子提亲,我婉言拒绝,不还是要与人家结怨?族长面上也过不去。”
蔡琰笑道:“阿母完全可以设法让曹世叔和棘奴父子两个知难而退。”
赵五娘眼前一亮,随即问道:“如何让他们父子俩知难而退?”
蔡琰道:“曹世叔和棘奴来了之后,阿母就和他们说我书香门第择婿的规矩,必须要能诗善赋……”
赵五娘顿时明白过来,说道:“然后为母让棘奴赋诗一首,若他写不出来, 那就休怪?”
“然也。”蔡琰笑道。
赵五娘道:“如果他作出来了呢?”
蔡琰自信满满地笑道:“女儿听说曹孟德曾经教那个呆子写诗,还教了好几年,结果阿母猜猜怎么着?”
“怎么着?”赵五娘一时好奇,问道。
“那个呆子学了几年也没学会。”蔡琰道,“只是今年好像有些长进了,能写打油诗。”
赵五娘“哦”了一声,道:“他会写打油诗?”
蔡琰道:“女儿也是不久前听鄄城那边过来的亲戚传的,棘奴随他阿翁到兖州来后,曾经写过一首打油诗,叫什么《悯农》”
她又摇头晃脑地吟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赵五娘讶然道:“这诗怎么读起来怪怪的?不合韵律,体裁也不像古诗诗,更不是乐府。”
蔡琰道:“所以说这是打油诗。亲戚也没当它是诗,只是觉得可以用来教育子女节俭,才在用饭前随口念给他孩子听,恰巧被女儿听到了。”
赵五娘说道:“不过说真的,从此诗中也可看出,曹棘奴也是个悲天悯人之人,只是可惜,他是太监的曾孙子。”
蔡琰道:“阿母如果要婉拒他,届时不妨请他以某景物为题,赋乐府或者古体诗一首。女儿料他作不出来,就算作出来了,也是打油诗。”
赵五娘道:“然后为母就婉拒这门婚事?”
“到时不用阿母说,曹世叔和棘奴自然会主动退却,不好意思再来。”蔡琰道,“毕竟阿母给过棘奴机会,曹孟德和曹仲道两位世叔事后想必也不会为难我家。”
“好,就这么定了!”
赵五娘打定主意,欣然回到客厅,对蔡谷和阮氏夫妇说自己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给曹家人一次机会。
她希望曹恪在明年六月就到蔡家提亲,并让蔡谷代她向曹家人传达自己的意思。
蔡谷和阮夫人见赵五娘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转变太快,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给曹德和曹恪父子俩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们这才向赵五娘和蔡琰告辞,带着蔡莹离开。
……
十天之后,曹恪在无盐收到了蔡谷托人送来的书信,得知赵五娘要自己在六月前去蔡家提亲,大喜过望。
曹德也在同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十分欢喜,准备等下个月去鄄城参加曹昂的冠礼的时候将此事告知丁瑶,并请她到时候带曹恪上门提亲。
正当曹恪在为迎娶蔡贞姬有望而沾沾自喜的时候,远在寿春的扬州州牧府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扬州州牧府,袁术的书房中,一片狼藉。
有个年纪约莫三十七八岁的中年汉子气鼓鼓的,不时抓起放在书架上的竹简就往地上扔。
这个一袭锦袍的中年汉子正是大汉后将军领扬州牧袁术。
袁术表字公路,是前司空袁逢嫡次子,同时还是现任冀州牧袁绍的亲弟。
他年轻时,即以高门嫡子的身份被举为孝廉,此后在朝中历任显职。
汉灵帝病故后,何皇后之兄何进召集群臣,立先帝长子刘辩为帝,是为少帝。
他作为当朝大将军,为全面掌权,与朝中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集团发生了冲突。
所谓十常侍,是指灵帝时备受天子信任的十位宦官,因为他们都在宫中担任中常侍之职,因此被时人统称为十常侍。
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十常侍最终成功将何进诱入宫中杀死。
袁术得知何进死讯,和袁绍、曹操等人杀入宫中,尽诛包括十常侍在内的宦官。
何进死前,曾听从袁绍的建议,召并州刺史董卓进洛阳,讨伐以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集团。
只是董卓尚未赶到,何进本人就已经被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集团杀害,身首异处。
董卓进入洛阳不久,就废了刘辩,并将少帝及其母后何氏毒杀,同时改立灵帝次子刘协为帝,
袁术不满董卓的行径,逃出洛阳,到南阳招兵买马。不久又与早已离京的袁绍、张邈、曹操等人结盟,共讨国贼。
这个以讨伐董卓为名建立起来的联盟,史称关东联盟。
联盟的盟主,就是袁绍。
不过这个联盟只存在了一年有余,就名存实亡了。
讨董联盟内部各个军阀为了争夺地盘,很快就开始了无休止的内讧。
最激的烈内讧,在袁绍、袁术兄弟两人之间展开。
作为汝南袁家的三房嫡次子,袁术十分看不起自己的庶兄袁绍,只因袁绍是婢女所生。
袁绍本是庶子,只因过继给了大伯袁成,成了汝南袁氏的长房嫡长子,在家族中的地位空前上涨,竟然一下子就超过了袁术。
袁术心怀不平,再加上后来在结盟的时候没有捞到盟主之位,更是加深了自己对袁绍的怨念。
袁绍也知道袁术对自己有异心,十分不快,对这位兄弟也是极尽打压之能事。
最终,双方矛盾爆发,并开始兵戎相见。
袁绍与曹操、刘表结盟,而袁术与公孙瓒、陶谦结盟,两股势力斗了两三年,互有胜负。
去年年初,袁术进犯兖州,遭到曹操迎头痛击,兵败如山倒,连失数城,最终退到九江境内。
他仗着自己手下还有数万兵马,于是杀了扬州刺史陈温,并自领扬州牧,在淮南一带割据称雄。
就在这天下午,袁术收到塘报,得知徐州刺史陶谦在曹操的大举进攻之下,屡战屡战,最终被迫与兖州方面签订了城下之盟,正式背弃了他袁公路,并投入了袁绍、曹操联盟的怀抱。
他顿时怒不可遏,便拿自己书房中的物品撒气。
“啪!”不多时,放在房内书架上的一只精致大瓷花瓶瞬间四分五裂,成了一堆碎片。
袁家的奴仆站在书房门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袁术的正妻冯氏一边哭,一边试图阻止自己丈夫的泄愤行为。
袁州牧哪肯依她,猛地推开妻子,又要砸东西。
这时,韩胤和阎象、杨弘等扬州州牧府掾吏赶到书房门外。
他们沿着奴仆们让出的通道进了书房,然后开始劝解袁术。
“主公息怒!”
“主公,气大伤身啊!”
……
袁术在书房砸了一通,怒气仍未消散。
他猛地转头,对阎、杨、韩三人道:“陶谦老狗,竟然背信弃义,之前我问他要粮草,他不给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为了自己儿子,甘心给袁本初和曹阿瞒当狗,还每年给兖州送钱送粮,真真气煞我也!”
说完,右手紧握成拳,狠狠朝书架上擂了一拳。
“主公请息怒。”韩胤道,“卑职现在有一计,可解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