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南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的表情很难看，看来王大旺已经怀疑自己了，而刚刚他的一声回应，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在那些传单上，南国的名字是蒋先进，一名疯人院在逃的疯子，不值得同情，穷凶极恶。

“你就是蒋先进吧？”

大头已经回宿舍去洗漱了，现在的饭店门口，只有南国和王大旺。

王大旺问的很直接，南国无奈地点点头，他只能承认这个身份，即便不是他的初衷。

得到了回复，王大旺又指了指旁边的桌椅，坐下来沏了一壶茶，南国心领神会。

两个人开诚布公，王大旺问南国为什么要逃离疯人院，南国谎说因为被压迫。

那为什么要带走一个女人？

南国说那是他的姑娘。

王大旺沉默了很久，他点上一根玉溪，抽完烟，把烟头拧转成碎裂的样子，火星飘散，王大旺突然开口：

“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不要再对我说谎，而且我还要扣除你半个月工资作为惩罚。”

南国又一次被王大旺别出心裁的想法给征服了。

明知道自己是一名疯子，还曾经欺骗过他，居然还能容得下自己？

“你就不怕···”

南国小心问，王大旺摆摆手：

“我怕什么？饭店都已经这样了，能留住人也不容易，再说了，我有自己的经历，本来就看不惯疯人院，好像最近那里也有点乱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和那个姑娘。而且经过一个多月的观察，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坏人，刚才的举动也能证明我的观点，你很耿直，充满了正义感，虽然有些可笑，但不妨碍我欣赏你的为人。”

王大旺说完一大段对南国的看法，南国了然，原来是这样，将心比心原来王大旺也故事。

可是再想想，桌上的传单就在眼前，那上面把南国描述得无比凶恶，还有他的照片，这要是别人看到了也很难办。

“不用担心这些传单，所有传单的派发都是在南街进行的，这里最乱，发传单的小伙计把所有传单都放在我这了，说明天来拿，省得到时候再拎着，明天我帮你搪塞过去，就只这一次。”

南国很感激王大旺，虽然是个憋屈的饭店老板，但也有吝啬的正义感。

“谢谢你。”

南国认真道谢，王大旺没说话，这是他所能判断的最好选择。

“可即便是这样，我也要走，得罪了那个小王八蛋，我一定要带着茶茶和李梦露离开，不然我怕他来寻仇，到时候连你们都要被牵连。”

南国不无顾虑，王大旺又点上一根烟：

“别担心，那个小王八蛋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胆子很小，只敢和女人动手，你这么吓唬他一次，估计半年都不敢再来了，虽然仗势欺人，可他终究还没长大，再说了，别人知道这件事的话，他老爸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你觉得呢？”

王大旺安抚南国，南国一琢磨，是这道理。

可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周全，于是他和王大旺说，万一那个小绿帽来找茬，那他就离开，不能心存侥幸。

先等几天，看看后续，要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麻烦南国也就安心了。

王大旺答应，同时他发现这个名叫“阿南”实际上却是“蒋先进”的疯子很谨慎。

这个人心思缜密，怎么看都不像是疯子。

望着南国离开的背影，王大旺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回到宿舍，当晚的歌声让南国思绪万千，远处的绿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又拉扯出千思万想，南国很惆怅。

第二天一早，他来到阿莲的小店，经历了昨晚的事情，李梦露一天都不打算从屋子里出来，茶茶吃完饭正在安静地看电视，阿莲见到南国，挑起眉毛：

“没脾气了？我还以为你来兴师问罪呢。”

南国讪笑，对阿莲道歉，自己的冲动给她造成了困扰，实在不应该。

阿莲摇摇头把烟点上：

“滚蛋，跟我道歉干什么？我又没干缺德事，小绿帽被你给赶跑了我还省心呢。”

阿莲是个局气的女人，南国在这和她聊了一会才离开。

“我替那姑娘谢谢你。”

南国回头微笑，客气道：

“谢什么？”

阿莲愣了一下，她把南国的“客气”误以为是“要求”，这就马上开始解扣子···

南国脸色煞白，落荒而逃。

身后传来阿莲咯吱咯吱的笑声，南国跑出来以后脸色又变得通红。

今天城北饭店的生意并不好，王大旺的饭店门可罗雀，隔壁的老四江湖菜宾客盈门。

王大旺一早起来，鬓角都白了，南国心想索性别回去了，出去溜达溜达，来了这么久，还没四处转过。

于是他沿着南街漫无目的，一路上看到不少新鲜事物。

南街上聚集着不少外乡人，他们各司其职，就像当初南国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有的浑浑噩噩，有的吊儿郎当。

看到有人在偷棉花糖，结果被按在机器里搅拌。

还看到有人正拿着手机看视频，时下流行在年轻人当中最火热的应用，是一个名叫“哆嗦”的短视频分享平台。

听说之前还流行过一个叫什么段子的软件，后来因为太没内涵而被取缔了。

南国并不了解这些新鲜事物，他很好奇。

他发现不少人会在“哆嗦”上分享自己的所见所得，有人喜欢模仿，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就会冲上去：

“前面有个长得不错的娘们，我们去撩哧一下。”

南国看到这个人冲上去，后来被姑娘的老公打折了腿。

穿过围观的人群，南国告别了南街，如此混乱的地带让他心生烦乱，于是他一路向东，来到了东边。

东边这条街以前是原住民的所在，也是南国来时的路，尽头有个水库，南国曾在那里的小木屋居住过。

东街不是街，南国听小芳提起过，那里应该叫东城，是春天镇原住民的发源地，很破旧，很荒芜。

东城、南街、西巷、北山，这四个地方组成了现在的春天镇。

南国在南街，东城是源头，西巷很堕落，北山上有一座圣母雕像。

南国来了一个多月，这就是目前他所了解到的春天镇构造。

来到东城，这里残垣断壁，野草丛生，经常有眼神尖锐的原住民紧盯着南国，他们讨厌外乡人，因为这些外乡人在他们眼里全都是卑鄙的。

卑鄙的外乡人，从来都是祸乱的源头。

“你在干什么！卑鄙的家伙！”

听到有人在背后突兀叫骂，南国错愕地回过头，他看到了一辆手推车，后面站着一个老头。

老头的岁数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头发灰白，眼神浑浊，衣服破烂不堪，模样长得很阴很，眼角的皱纹已经形成勾勒，就像是西北荒漠上龟裂的痕迹，那些皱纹里的愤怒令人唏嘘。

老头的衣服破破烂烂，手掌枯槁，指甲盖都是癍黄的，缝隙里全都是污泥，老茧横生，但是看得出很有力气，面前的小推车上摆满了幼童喜欢的玩具，有的发光，有的滴溜溜乱转。

老人光着脚，厚厚的角质成了天然的鞋踏，小腿肚上的肌肉没有随着年龄而被消磨，老人很凶恶，但是很有精神。

乌黑的牙齿吐出一句呵斥，南国站稳脚跟：

“你好，我叫阿南。”

老人盯着南国，恶狠狠地样子让人厌恶，他在揣摩南国的意图，这些外乡人是老头最痛恨的罪恶。

“阿南阿南～阿爷阿爷～一老一小～没完没了～”

南国愣住了，一首不着调的童谣？

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