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迷惘地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饭店的牌匾:
城北饭店
没错啊?
可是刚才小服务员说的那句话,怎么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好像是巡山的小妖精看到了唐僧,南国哑然失笑。
兰兰也听到了那句话,于是小声说:
“师父,快走吧,一会被抓上山了。”
“去去去,凑什么热闹,走是没问题,可咱们去哪啊?”
南国无可奈何,正和兰兰商量着接下来的打算,饭店里面急匆匆跑出来一个胖子,四处寻找着什么。
胖子一回头,看到了台阶下面的南国和兰兰。
神情很激动,胖子想要下来招呼,但是步伐有些慌乱,一下子没控制好速度,直接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正好停在南国面前,双膝跪倒,两手撑着地面,胖子一抬头,南国说:
“平身。”
胖子爬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一把抱住了南国:
“大师啊,可让我碰到你了,哎呀呀,太巧了,我昨晚做梦梦到你了!”
南国越来越迷惘了,难道外面的人都是这么交流的吗?
“你···先放开我。”
南国推开胖子,胖子很激动,拉着南国的手就往饭店里面走,南国脸都变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坐在了饭店里了。
兰兰慢慢跟了进来,站在南国身后。
“大师,你是不是未卜先知?”
胖子搓着手,让刚才的服务员拎来一把椅子,坐在南国的对面。
很热情,这个胖子脸上透着油光,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虽然肥肉乱晃但人很精致,大光头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可笑的是个子不高,仿佛是修炼五百年的大头贴成精了。
尤其是左手小指刻意留长的指甲,配合着短粗胖的身材去看,真是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听到胖子急不可耐地发问,南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胖子连连点头,又高兴又激动,南国问了好几遍,胖子才把事情给说清楚:
原来胖子是这家饭店的老板,近期饭店的生意很不好,小镇上的人又很迷信,所以这个胖老板总想着去哪里请个什么神仙回来。
昨晚上还梦到财神上门了吃火锅了,没成想今天就见到了南国。
也是白天的时候和服务员提过这事,服务员就记住了,所以看到南国的时候一激动就进屋叫老板了。
“哦,我懂了。”
南国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但是你可能理解错了,我不是财神,况且财神跟和尚也不是一个体系的,不对,我也不是和尚,我呀···”
南国想要解释,却解释不清楚,这时候胖老板攥住南国的手:
“我懂,我懂!你们也不容易,整天吃斋念佛的,这样,你帮我做一场招财法事,要多少钱···不是,要多少香火缘,您随意开口好吧?”
“我真的不是···哎哟!”
南国正想再解释,身后的兰兰忽然掐了南国一下,南国回头,看到兰兰拼命在给自己使眼色,这就懂了:
他们身上没钱,这倒是个好机会。
一会要是想买点什么东西没准用得上,反正随便糊弄一下,行不行的也就那么回事。
再不济也能蹭顿饭呀。
南国想到这里,就觉得肚子很饿。
胖老板不知道怎么回事,赶忙问南国:
“大师,您说您不是什么?”
南国斟酌了一下说:
“我是说···我不是不帮,主要是老衲该用膳···不是,该用斋了。”
胖老板赶忙站起来,一拍肚子,肥肉乱晃:
“我懂,我懂!您随便说,想吃什么我这都有。”
南国不假思索:
“红烧肉,要不来条鱼也行,然后有红烧排骨什么的也炖上,我们那厨子不会做,我惦记这口好久了,对了,给我来瓶冰啤酒,要百味,不要春生,那个太难喝了。”
兰兰把脸捂住了,胖老板坐了下来,南国后悔莫及。
哪有和尚吃这些东西的?
还冰啤酒?
干脆再撸个串得了!
“我···”
南国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这时候胖老板充分体现了什么才叫善解人意:
“我懂,我懂,酒肉和尚嘛,以前不就有嘛,那个什么撸至神。”
南国为胖老板的口音感到欣慰。
说完这句话,胖老板注意到了兰兰,于是又问:
“还没请教,这位是?”
兰兰很自然地说:
“我是他的女人。”
胖老板又一次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你们那还要人吗吗?”
南国百无聊赖地说:
“难。”
“那你俩是怎么...”
“反正就那么回事呗,她的尼姑庵就在我们那庙的对面。”
“那你们这个···选址很考究啊。”
“那可不,当初找了个风水先生给挑的地方。”
“那···你们这个产业链也挺广的哈。”
“凑合事吧,有时候也不行,这不,最近就差点,我呢就下来作作法,赚点外快什么的,不然家里揭不开锅呀。”
南国和胖老板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尬聊”。
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南国也知道了这个胖老板的本名。
他叫王大旺,熟悉的人顺嘴才叫他大王。
而这家城北饭店,王大旺自己说是祖传的,不过聊了没两句南国就知道了,这家饭店祖传自王大旺的弟弟。
王大旺的弟弟叫王银角,其实原本王大旺应该叫王金角的,不过后来民政局的说建国以后不让起这种成对的名字,于是就作罢了。
王银角当初在老家上的学,原本成绩还不错,稳定在班级前五名左右。
不过南国聊了两句又知道了,当初王银角的班上一共七名学生,三个白内障,一个偏瘫,还有俩不认字的,王银角由此得以光芒万丈。
但是后来由于银角结实了一些社会上的不良少年,成绩就此打住,并且呈喷溅式下降。
父母对王银角采取的是放养政策,于是弟弟早早辍学,每日跟着一群地痞无赖厮混,纠结了几名江湖道上的好汉,平均年龄十六岁。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年龄。
抓起来不够枪毙的,放出去不够狗咬的,关起来不够换锁的,送出去不够退货的...
老王家真是为这个孩子操碎了心,可还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唯独能吃,这可能是王银角唯一的手艺了。
“这个应该算才艺。”
南国纠正。
王大旺若有所思,之后继续讲述他弟弟的故事:
虽然弟弟惹是生非,但是人总归是会长大的。
两年后,王银角还算争气,坑蒙拐骗之余依仗着结实耐打的体格还真闯下了一片天。
“不锈钢铁侠王银角”一时间让春天镇的百姓闻风丧胆,江湖贺号,八方宾朋。
“那还真不错,有志气。”
南国喝着茶跟王大旺聊家常,绝口不提作法的事情。
王大旺添了一壶茶说:
“不错个屁啊,没听我说嘛,凭借着结实耐打的名号!我那弟弟王银角跟人打赌,说自己结实,胸口碎大石都能来,还会生吞铁剑,人家不信,他就硬来,别提有多犟了。”
南国表示钦佩。
这种江湖手艺都会,难怪饿不了肚子,想必这家饭店就是这么赚出来的。
“屁啊,要是靠这个赚钱他不早死了!”
“那是?”
“这不嘛,胸口碎大石,肋骨骨折躺了三年,人家赔六万,生吞铁剑,胃穿孔内脏出血躺了两年,人家赔五万,医药费总共花了三十二万,我父母忧郁成疾,最后被活活气死了,人家随礼四百。”
王大旺唉声叹气,南国感同身受。
“那这个饭店是怎么回事?”
“父母死了以后,我一怒之下打了他一顿,这小子倒好,就此远走他乡,后来有一年忽然回来了,还带回来十万块钱,这才开了个饭店,可他哪会经营啊,就会吃,于是我就把饭店赁下来了,翻新了好几次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那他还是有出息呀,在外地闯荡一番衣锦还乡。”
“屁啊,没听我说嘛,他就能吃,啥手艺都没有。”
“才艺。”
“对,才艺。光吃没用啊,白吃谁能答应?”
“那这钱?”
“远走他乡那几年,我弟弟王银角误入传销,凭借着超然物外的肚量,吃垮了传销组织的三个分部,传销大佬被逼无奈,聚众殴打我弟弟,我弟弟那是什么人?胸口碎大石才躺三年的主,哪能乖乖就范?让二十几个人打了三天三夜愣是没吭一声。”
“英雄。”
“屁啊,第一下就昏过去了,脸朝下趴地上,人家以为他不服,还轮班打呢,后来那帮人都打困了,把他翻过来才发现是晕过去了。”
“这钱你还是没说怎么来的。”
“你听我说嘛,打了三天三夜,周围村里的人都以为是比武呢,就来凑热闹,结果发现是被比武,于是就报警了,警察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那打呢,这不就一股脑全抓起来了,连同医药费和奖金,发了我弟弟十万块钱,他回来贴了个创口贴,睡一晚上回头就能上树了,那叫一个全然无恙啊!”
王大旺唾沫横飞,南国终于弄清楚这个饭店是怎么来的了。
同时也对这个叫银角的江湖豪杰充满了兴趣,于是南国问王大旺的弟弟现在何处。
王大旺喝了一口茶,无奈地摇摇头,很感伤地说:
“别提了,养好了伤,我弟弟看饭店也弄起来了,他也没事了,就又出去闯荡了,我分析他可能是接着碰瓷传销组织去了,不过镇上有人说在北京见过他,听说他跟了一个什么正黄旗的满族后裔,说要光复满清传奇,后来就没消息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唉,其实我也懒得管,随便他吧,真要是复辟了,当个****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