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震撼的显然并不仅仅只有迦楼和黑风老妖而已。

空中的伏羲、句芒、蚩尤等，内心的震撼比起巽风山这些妖族来说，只能是有多无少。

大道之音。

伏羲听过好几次，那是父圣尚在时，在钟山开坛讲道，讲授的大多都是妖之道、术法、化形那一类的东西，而当父圣开讲时，钟山便也如此刻的巽风山一般，让所有妖族都为之着迷，乃至连天地都仿佛为之朝贺一般的静止下来。

这是圣境啊……

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山族人，那个你甚至从他身上都感觉不到太多灵力的家伙，竟然是圣境？！

不过，大概也正因为对方的真正实力是圣境强者，所以才能做到‘以弱示人’，才能让它们这些妖神乃至妖尊都看不穿他的真伪和实力，被他蒙骗、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它们，刚才竟是在冲着一个圣境的强者咆孝？冲着一个圣境的强者叽叽歪歪？

伏羲、太一，乃至句芒和蚩尤，此时都禁不住有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虽说它们都已经是站在妖族最顶端的强者了，可一旦遇到圣境，那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别的不说，光是刚才那大道之音，就能随意的‘冻结’它们，分它们的神，那时候若有同境界的妖族要想杀它们，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巽风山有‘圣’！而且可不是不周山那种仅仅肉身成圣，而是如烛九阴一般可以开坛讲道、引动天地自然法则的真圣！

是的，圣境也有强弱，那种纯粹肉身成圣的，虽然也是极强，但那毕竟只是物质形态，是必然有弱点存在的，若能聚集大量的妖尊，未必便没有战胜的可能。

但如烛九阴那种能开坛讲道、能随意勾动天地法则的境界成圣，所谓真圣，它未必比肉身成圣的战斗力强多少，但对弱一个层次的妖尊而言，则会形成层次的绝对碾压，根本就不是数量所能弥补的差距。

难怪孔宣会败得不明不白，连它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人家这有真圣坐镇呢，别说孔宣，便是它伏羲加上句芒蚩尤，再加上还没过来的六大妖尊一起，也根本不够这真圣塞牙缝，这还打个屁啊！

不过，妹妹居然是拜了一位真圣为师，这倒是……

伏羲深吸口气，冲半山腰上林书航的位置深深的鞠了一躬：“是我输了……多谢前辈点拨之恩，舍妹能跟随前辈修行，实是她的造化与福分，我大荒妖族自今日起，自当绕道傲来地界而行，绝不踏足此域半步，伏羲此前未识前辈真身，言行无状之处，还请前辈赎罪！”

说完，他转身便想要走，却听半山腰上那盘古天神的声音澹澹响起道：“且慢。”

伏羲回转身来，内心顿时充满了警惕与戒备：“前辈有何指教？”

林书航随手一挥，撤了这满山的结界，笑着冲空中的四个妖族说道：“寒武人倒行逆施，致使太昊崩溃，你等起义作反，我不但理解，甚至支持。”

只简简单单一句话，顿时便让空中的伏羲等四妖同时眼前大亮。

听这话，盘古前辈这难道是想要帮大家？

坦白说，这次起义，即便大军如今已经聚集了八位妖尊，但那也就是和一品妖山对拼一下的程度，至于像不周山、钟山那样的超品、那样有妖圣坐镇的庞然大物，它们是根本就没有力量去攻破的，非得将整个妖界都联合起来不可。

所以伏羲这次起义，主打的思路还是劝降，是言语和大义上的攻势，是要靠着圣子的身份去策反整个妖界，打这三品巽风山不过只是向整个妖界传递一个信号而已。

可是，如果有一位圣境，而且还是真圣境界的强者愿意帮自己，那情况可就完全不一样了，配合上它的大军，就算真的打去不周山也不是没有可能，且周边的妖山，但凡所过之处，只怕直接望风而降，根本就不会存在任何抵抗，那统一妖界的大业，恐怕也就已经只在一念之间。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盘古天神不是寒武人吗？若说他选择在某些立场上不帮寒武人，甚至骂寒武人几句‘倒行逆施’之类的话，伏羲都能理解，毕竟天神山的共存派就是这样一支寒武人，可要说居然愿意帮着妖族造寒武人的反，实际的去做出叛族的事，那可就真是……

这盘古天神闷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看到四人渴求的眼神，林书航就知道它们是误会什么了，也不解释，只微微一笑道：“下来一叙吧。”

来时意气风发、气势汹汹，此时真降落到巽风山这半山腰上时，伏羲等四妖则早已是一副恭恭敬敬之态，便连历来以凶残着称的蚩尤，看起来也似乎变得低眉顺眼了许多。

圣境面前，谁敢狂？

它们都有刻意悄悄试探，但无论再怎么试探或感受，那盘古天神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确实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境界而已。

当然，现在它们谁都不会认为眼前这位真只是个小妖境，只能说圣境的掩饰能力实在是太强了，强到了让它们都根本无法辨别的程度。

这尊华殿早有迦楼下令不许其他妖族靠近，因此除了林书航、女娲与山族外，也就只有迦楼和黑风老妖等几个妖神，在这地方，就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话了。

“盘古大人。”伏羲领头，四妖都冲林书航恭敬行礼。

林书航点了点头，坦然受之，随即直接了当的说道：“巽风山以及山族人，早已决定入伙你大荒妖族，共同反抗寒武人的统治，所以你适才的打赌，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当然，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伏羲适才心心念念的就是能让他们加入自己，哪想到这盘古天神居然如此直接，简直是大喜过望：“前、前辈！这、这……如此甚好！我等求贤若渴、求之不得，怎会有不愿意之理！我……”

“别急，听我说完。”林书航摆了摆手，又说道：“不过，这是巽风山与山族人的事，我不会加入。”

伏羲一怔，随即顿生哭笑不得之感。

巽风山，一座三品妖山而已，连妖尊都没一个，更别说能对抗不周山山主相柳的战力了，虽说加入自己也能让大荒妖族的声势稍稍一壮，但相比起前辈来说，别说一个巽风山，便是一百座、一千座巽风山都只若等闲啊！

“果然，不会有叛族的寒武人。”伏羲忍不住叹了口气：“即便是前辈这样深明大义之辈，也顶多只是两不相帮而已。”

“我说了，我并不是寒武人。”林书航微笑着说道：“我不帮你，也不是因为不想与寒武人作对。”

这可不止是伏羲，便连迦楼等人都是一怔。

盘古大人当真不是寒武人？这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说笑的样子，而现在前辈也没有说笑的理由，这是怎么回事？而且，盘古大人如果不是天神族，那是什么？

迦楼等人好奇极了，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它们也不敢问……

伏羲也是不禁疑惑起来：“这……”

“我不帮你，是因为你没有赢的可能，一场注定失败的起义，若是为了警示后人，尚且还算有存在的意义，可若是因此连后人都没有了，那还有意义吗？”

伏羲皱起眉头，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如今父圣在天神山……”

它将烛九阴受邀去天神山，随后不知何故大打出手，显出本相将天神山围了，如今烛九阴围山之躯尤在，但只能见此，其他的则一概不知。

天神山那边的消息半点也传不回来，包括伏羲派去打探的探子，在距离天神山还有远远数十万公里时，便被一股神秘的能量所阻挡，再也不得寸进。

如今的天神山，方圆数十万公里内都是绝对的禁区，不管妖族还是在妖界的天神族，都无法得到那边过来的任何一点消息，所以只能是判断烛九阴与天神族处于僵持状态中，如今都还未分出胜负结果。

林书航透过此前盘问那几个妖王，这些事情大致都已经知道了，迦楼和黑风老妖等妖神却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禁听得暗暗咋舌，还以为烛九阴是失踪，可没想到这位妖圣大人是已经直接去人家天神族的大本营里干上了。

“我知前辈考虑周全，想的是稳妥之策，也是为我等着想，可是……”伏羲坦然说道：“父圣若能胜，那自是一切无碍，妖界将重获自由，我等现在所做的，不过只是让那份儿自由来得更快一点罢了，也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来自寒武人的报复。可若是父圣败了，妖界将自此再无天日，我只是想在那黑暗彻底到来之前，能让妖界统一一次，自由一次，让妖族在这个世界真正的尊严一次！哪怕只有一天、甚至一秒，这是父圣毕生所愿！不管父圣此战成与败，我都当将它的意志继承下去，都当让我妖族真正得到一次尊严！”

坦白说，听伏羲这么说着的时候，林书航还真是蛮感触的，甚至……有些同情和哀叹。

妖族一直都想要自由和尊严，对此如此的渴望。

它们想要真正的主宰这片大地一次，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可在它们之前是龙族统治世界，它们的崛起是捡了寒武人和龙族大战的漏，而在它们的辉煌时期，却是被寒武人一直掌控着，最悲哀的是，即便是在赶走寒武人之后，在这片大地上崛起的也将是新一代的人族，而不是妖族，即便有着被人族尊为始祖的女娲、伏羲等，在天庭也好、佛家也罢，都始终给妖族留了位置，可那终也还是寄人篱下，即便再怎么强大的妖，也得看人族的脸色过活，也不过是在服务人族而已。

由始至终，妖族就都没有成为过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烛九阴和伏羲的这个意志，注定只能是空叹，这辈子、下辈子乃至永远都没有成功的机会了。

没有主角的命，却得了主角的病，这大概可以算得上是佛家所说七大苦之外的第八大苦了。

内心的小小感慨并没有影响林书航的思路，他微笑着说道：“好吧，即便算上你的这份儿情感，可若是统治不了呢？现在的妖界，可不是所有妖族都会听你们的，光是不周山相柳那一关，就是你们迈步过去的坎，更别说钟山和不周山都还有背后的圣境寒武人，以及它们的高科技坐镇了，你们的实力与之相比判若云泥，哪来统一的底气？”

“那也总得试试，钟山的十方和不周山的葵水，这两个寒武人我都很了解，他们并不是什么圣境，不过是法宝厉害，弱点还是很明显的，仅仅一个相柳，若能联合起整个妖族，啃也啃死了它！”伏羲说道：“而若不趁着现在寒武人与父圣纠缠之机，等天神山的寒武人真正腾出手来时，那才是半点机会都不会再有！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妖族胆敢帮我们了！”

“若我说有呢？”

“有什么？”伏羲适才说得康慨激昂，一时间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有机会击败寒武人。”林书航说道：“不是击败什么十方和葵水，而是整个天神山的寒武人，将它们彻底赶离开这个世界，甚至……修复那已经被它们打得崩溃的太昊之域，还这世界一片真正的清宁！”

林书航说完，这半山腰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妖族、山族都听得愣住了。

正面击败天神族？那也是能用脑子来想的事儿？但凡是听说过龙族与天神族的战争史、听说过五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妖神之战的妖族，就绝对没有敢这样想的！

而且，修复太昊之域？

这话题对迦楼、黑风老妖这些初次听闻的妖族来说还好，毕竟它们其实也搞不懂那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可伏羲、句芒、蚩尤、太一乃至女娲等等，这些曾经钟山、大荒的顶层妖族们，这些知道太昊之域是个什么概念，也知道寒武人为什么要殖民妖界的，却就太清楚了。

因为相比起击败寒武人，这句话才是真正的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