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武器!
赵恒想到了林冲教他的这个词,兴奋得两眼勐然放出光来。
刚刚还在破口大骂的宋臣们则是瞬间闭嘴。
但见那一片银色的铠盾阵光芒映耀,宛若神兵天将一般。
金人骑兵显然也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此时他们已经绕到了枪阵的左右两侧,手中箭雨不停,同时已然调转马头,朝着枪阵的左右两肋直冲而来。
但见空中箭如雨下,可全都被那银色的盾铠给乒乒乓乓的弹荡开,连续几波箭雨,竟都无法在那盾铠上留下丝毫痕迹。
只两三轮齐射间,骑兵已然冲到了近处。
由远及近,
“一队原地左转、二队原地右转!”
阵中的李纲指挥,但见五百人的枪阵没有丝毫迟疑的调转方向。
哗啦啦!
先且休说战力如何,光是那转阵方向时的整齐,就已然让完颜宗翰心里微微为之一紧。
这是什么军队?怎能将动作整齐到这等地步?
这时代对‘整齐’二字可并没有那么深刻的理解,军队训练时也从不去刻意追求这个,就更别说在战场上了。
可但凡正确的事物,本身都是遵循着宇宙至理,即便你完全不明白其中诀窍,也不妨碍欣赏。
那枪兵阵齐刷刷的调转时,整齐到几乎完全一致的声音、以及调转枪头时宛若是复制粘贴一般的动作,却让此时此刻所有正在观看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震动。
纵然想象不出更深层次的作用,可这种程度的整齐却至少代表着极度的训练有素。
冲在最前方的金人骑兵是第一个感受到的这枪阵可怕之处的。
辽军的枪阵,他们冲过太多了,往往是第一轮骑射时就已经让枪兵阵溃不成军,而即便是侥幸扛过了前面几波箭雨,也必然是阵势紊乱,必有缺口。
加上看到身边被射杀的人,那种恐慌情绪会迅速的在军阵中蔓延,再看到悍不畏死的骑兵冲过来时,就算是再强硬的硬汉,也必有畏惧的时候,恐惧、骚动、求生欲,诸多东西糅合在一起,就算再怎么训练有素的军队也必然阵脚大乱。
可此时此刻,齐射已经射过了,对面的枪阵非但丝毫未损,且当枪头转向对准骑兵的冲阵时,休说紊乱和骚动,从那一双双眼睛里,金人甚至看不到有半丝的慌乱……
冷静,简直是冷静到了极点!
这显然和他们平时冲击的辽军枪兵阵完全不同,也让冲在最前面的金人骑兵感觉自己即将冲击的仿佛并不是一队枪阵,而是一堵毫无感情的铜墙铁壁!
此时若是辽国铁骑,这些年被金人磨掉了锐气,面对这等冷静得可怕的枪阵,恐怕会选择赶紧回退,拉开距离再寻思破阵之策。
可这毕竟是金人精锐……大金的铁骑这些年来驰骋关外,横扫辽国,同等兵力的情况下根本就是无一败绩,甚至往往在劣势兵力时亦能靠他们这最精锐的铁骑强行冲阵翻盘。
而跟着完颜宗翰来的又是精锐中的精锐、悍卒中的悍卒!
退?丢不起那人!
“嚯!嚯!嚯!嚯!”
最前排的金人骑兵们不再射箭,而是纷纷摸出了流星锤,一边飞奔,一边将锤子在头顶上舞动起来。
这些流星锤少说有一二十斤,长长的铁链,甩动起来时呼呼风响。
见骑兵拿出杀手锏,完颜宗翰的心里也是微微一松,这队枪兵太邪门儿了……还好自己这边也是装备完善。
别看这小小流星锤,这是用来近距离投掷的,也是专为破枪阵而备。
重锤本身的重量加上旋转力和马力,扔出去时的力量重逾数百斤,又可及远,谁接着谁伤、谁砸到谁死,且其锁链还能将枪阵的长枪捆缚住,因此对阵辽兵时,这等流星锤所扔之处,往往都是一大片枪兵慌忙躲避,阵型不攻自乱。
就算真是个铜墙铁壁,也要给他撞出个窟窿来!
两边飞速接近,但见前排骑兵冲至只有六七米处时,手中的流星锤勐然朝前方扔砸出去,足足三十几颗流星锤,扔砸的面积直接覆盖了枪兵前三排几乎所有人。
刘风就正在最前排处,一颗流星锤好巧不巧,正对准他脑门砸来。
坦白说,一二十斤的锤子,再加上旋转力和骑手的投掷力,看起来就跟一颗铁炮弹似的,威力不可谓不大。
这要换做一个月前的刘风,恐怕吓都已经被吓傻了,可此时此刻,他却只是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恶寒。
锤子砸过来?这是他们每天体能训练时的必修课啊……二十来斤的锤子,砸胸口砸肚子,每天受的伤、擦的那些药酒,几乎都是被这些铁锤砸出来的。
当然,不可能像此时的流星锤一样抡圆了要命一样砸过来,但对刘风等人来说,‘接锤子’却是早就已经成了每日都习以为常的事。
怕是不会怕的,天天都被这玩意儿砸,你也就不会怕了,就是恶心,后背冷汗。
现在可不是在训练场上,他想也不想,完全没有要躲开的想法,脚下就跟生了根一样,手中长枪则是下意识的朝着那流星锤砸来的方向拦截过去。
轰!
刘风只觉一股非比寻常的巨力从枪杆传递到手上,再传遍整个身体。
好重!
他吃了一惊,这锤子的威力可比他训练时挨的那些锤子重了十倍不止,只用双臂之力就想拦截住,显然是有点太过异想天开了。
巨大的冲力将他直接砸得往后退去,可身后的队友距离他不过就半步之遥,但见他身体刚刚往后倾时,身后的队友已然心有灵犀般顶上,只几人之力,竟生生将那流星锤飞砸的冲力给顶了下来。
那枪杆的质量却是极好,纯纯的精钢打造,韧性十足,硬抗住流星锤的冲击力,非但没有折断,甚至都未曾太过变型,在将流星锤挡下后,竟还能勉强保持笔直的状态!
只是苦了刘风,刘风只觉双臂剧痛,刚才的冲击力似是已将他的手骨损伤了,此时连抬都有点抬不起来,更别说挺枪去刺冲上来的骑兵了。
可他抬不动手臂,身边却还有队友抬得动!
冲在最前方那骑兵显然已经盯上了刘风这抬不起枪的‘缺口’,冲上来的瞬间马蹄一跃,竟是想要从他身上飞跃过去,且俯下身、挥舞着手中马刀,要砍杀刘风。
这一刻,但见场中数十匹战马同时腾空起跳!
这是金人骑兵中最悍勇的一批人,也是敢死队!遇上这等最精锐的兵阵、无法靠弓箭和流星锤攻破时,他们的作用就是用身体去撕破对方的防线,哪怕就是死,也要摔死在对方最密集的阵容里,让其阵脚乱掉!
可下一秒,足足十几条长枪同时从刘风的左右及身后齐齐捅出……
“刺!”
李纲的喊声也是恰如其分的响起,整个原本处于备战防御姿态的枪阵,勐然间长枪四出,宛若刺猬突然亮出了它背嵴上的尖刺一样。
所有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且长枪间重重叠叠,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乃至第五排、第六排!
后排的长枪明显不止两米长度,有的是三米,有的甚至能达到四米以上!
如此短枪配中枪、中枪配长枪,刺出时直宛若密集成片。
马匹的冲击力是很强,可就算再强,七八个人以静制动、齐齐发力的长枪,也足以将之直接拦截下来了!
只见那长枪刺猬阵出击的瞬间,冲在最前排的骑兵,连人带马,竟就如撞上了枪山一样,直接被生生拦停、刺穿在半空中,每个人、每匹马身上都至少捅着七八条长枪,多的则多达十几支。
什么骑兵的冲击力、悍勇的死士,在这宛若铁桶枪林一般的枪阵面前,竟是瞬间覆灭。
此时二三十匹马、二三十死士,被那些长枪挑在空中的场景,竟宛若梦魔一般,瞬间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里。
完颜宗翰都看得呆住了。
这是什么枪阵?这是什么战法?那些士兵入场时,明明都是手持两米长枪,可现在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四米多的长枪来?这、这是在变戏法吗?
而且,就算是他有四米长枪,这枪阵也用得太不可思议了吧,数百人在那瞬间的捅刺,方向、力度等等竟都是丝毫没有偏差,而且后排的战士要举起这四米长枪挑空,那又得用上多大的力气?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何止是完颜宗翰,赵恒和宋朝群臣此时也全都已经看呆了,一个个只看的瞠目结舌。
完颜宗翰这等久经沙场的将领都看不穿的把戏,他们又如何看得穿?
那四米长枪是哪里变出来的?那后排的士兵挺这么长的枪居然还能保持捅刺角度分毫不差,与其他队友的所有枪头连成一片,这得拥有多么恐怖的臂力才能做到?这还是人吗?
当然是人……而且还是货真价实只训练了一个月不到的新兵。
林书航的脸上带着澹澹的笑意,坦白说,他感觉自己有点欺负小朋友了……
这长枪阵,是马其顿方阵的变种。
倘若单说马其顿方阵,放在中原诸多战术中,其实并不算是什么无敌的招数,甚至可以说漏洞百出。
只因其优点明显的同时也存在着诸多缺点,而且是堪称致命的缺点,那便是太过笨拙,非但不容易调转攻击方向,且其左右后方三翼尽皆是出于薄弱环节,必须有机动性的骑兵代为防护,更要命的是马其顿方阵的长枪兵,除了用来迎击正面的敌人,将其直接‘拒之门外’,可一旦被人想办法近身,拿着那四五米长的枪杆,你就跟手里没武器一样,根本就发挥不出任何战力来。
这样的问题在古代是根本就无法解决的,你若将长枪打造得太细、太轻,那根本就不具备威力,可若打造得太重,就自然避免不了笨重的缺点,且其长度也只适合用来迎击骑兵,并不适合正常战斗。
但在林书航这里,这些则统统都不是问题……
长枪的长度问题,简单,加枪杆就行了,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三截备用的枪杆,用螺纹旋转的方式,很轻易就可以将枪杆加长到长枪上去。
这种在现代人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的问题,在这个时代却还真是从来没出现过,也没人去那样想过……一截枪杆是近乎一米,三截全上,那可以将长枪架出将近五米的恐怖长度来!而不用时,枪杆收到背包中背着便是,这是这段时间应天军铁匠铺的大炼钢所铸精钢,既硬又轻,远胜过这时代的铁,背着也不会有多重,更不会影响士兵的灵活性。
至于说后排枪手的臂力问题……他们其实并没有比前排的枪手更具力量,不过只是利用了一个小小窍门,关键在于士兵的铠甲上。
每个战士所穿铠甲的两侧肩膀上都有一些斜坡似的设计,没多复杂,就是小小的坡度加上一个‘凹’形槽而已,那就是专用来架枪的。
只要有了这样一个支点,哪怕是使用五米的长枪,其实后排都并不会花费太大力气,甚至反而比前排的枪兵还要更加省力,也更具备抵挡性,只要握稳了枪、扎稳了马步,那当真是一匹飞奔的马也能给直接拦截下来。
这命丧黄泉的二三十个金人悍勇骑兵,与其说是被应天军的战士打败的,倒不如说是死在了林书航远胜过这时代的黑科技上……
呼延灼都看呆了,他自认为名门之后,论打仗,大宋应该无出其左右者,可没想到今日却是涨了见识,这等枪阵,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赵恒则是在那一瞬间,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
牛逼,牛逼大发了!
这就是应天军?这就是那个才刚训练了不足一个月的应天军?自己此前居然还以为应天军训练不足、不堪大用,可没想到……
金人骑兵也是被吓了一跳,那突然张开的、宛若刺猬般的枪阵,那几十具被挑在半空中的同伴的尸体……
紧随其后的一群骑兵竟不由自主的强行勒马,下意识的放缓了冲击脚步。
有勒不及的,一头撞上枪阵的‘刺尖’上殒命,也有停得太急的,以至于绊倒堵塞了身后的同伴。
金人骑兵的阵型瞬间出现了骚乱。
完颜宗翰的脸色此时已然变得铁青。
当骑兵都不敢冲锋时,那其实就已经意味着战斗的结束了。
可这场比试能输吗?当然不能输!
毕竟是沙场老将,他此时已经算是看出来了,这支枪兵阵的所有配置,几乎就是冲着他这金人的骑兵阵来的,简直是从头克制到了脚!就像他此前用镰刀阵去破连环马一样,对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
可是,那些枪兵都是生手也是事实。
他们确实经历了残酷到可能无法想象的训练,以至于所有的动作都已经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反应,才能让他们出手时毫不迟疑、令行禁止……说白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压根儿都没带脑子在战斗的,只是在遵循着训练时的本能而已!
训练有素的精锐,但也是一群生手精锐。
没实战经验,让他们在战斗时不去多想,这是他们的优点,但同时也将是他们最大的缺点!
这样的部队,打不了乱战!
没有无敌的军队、也没有无敌的战法,这世上,有的只是无敌的将军!
完颜宗翰勐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步冲向前方的鼓手处,抢过鼓手手里的擂锤,暴喝道:“长枪难战近处,放马冲阵、人随其后!”
能在瞬间想出对敌之策,已是不易,且完颜宗翰显然有炼气功夫在身,这番暴喝声尽皆是用真气送出,虽是相距甚远,但却满场皆闻。
冬、冬、冬、冬、冬!
大元帅亲自指挥兼擂鼓助阵,刚刚被震住有些惧意的金人骑兵也都纷纷清醒过来,亦知这一战必不容有失,此时纷纷就地下马,一边随手取下马背上的袋子,往马头上一拢,遮挡住马儿的视线,再同时拔出马刀在爱马的屁股上狠狠拉上一刀。
野律律律!
马儿吃痛,眼前又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尽皆发疯似的朝前冲去,足足数百匹战马,这拼命的冲击起来,声势惊人至极。
而在其后,数百金人骑兵则是步行尾随,挥舞着马刀冲上,只等马儿强行冲散敌阵之后,要收割宋军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