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宁仿佛感觉到一只柔柔的小手在她脸上拂过,她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感受这温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草地,春暖花开,陈默站在不远处对她招手,李秀宁恍惚做梦,向陈默走了过去,两人并肩坐在了蓝天碧云之下,陈默牵着她的手,握在掌心,柔声说道:“秀宁,你知道是谁要对付你么?”
“不知道。”
“你知道。”
李秀宁沉寂了一会,才思想道:“我知道,可我一直以为,我虽然争强好胜了些,虽然管的事多了些,可我到底是个女人,女人在这世上,处处扯襟牵肘,行事举步维艰,我便有野心,天下人也不许我有野心,便是想争,又哪里争得过他们?他们何必对我如此?”
“因为他们怕你。”
“一个是我的大哥,一个是我的弟弟,我一向对他们待之以诚,可是我们兄妹到底还是走到了今日,小默,我至今还是想不透,到底是大哥对我心存忌惮,还是二弟居心叵测?仰或是他们一起要为难我?”
“这些内情,你知道多少呢?”
“我不知道。”
“我来长安已经数日,许多事已经查得清楚了,可我依旧拿不出证据来为你开脱,他们做得很谨慎,先有陕西匪兵聚结闹事,牵连出了马三宝,又有朝中大臣谏言,这是谋后主使是谁,谁也不知道,可是你我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法说,思来想去,还是你那个二弟心计最深,必然是他挑拨你大哥,我一直以为你大哥因该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但是现在看,好像我也看错了。”
“那你可怎么救我,还不如不管我了,任我自生自灭吧。”李秀宁看着眼前的蓝天白云,心绪分外的宁静:“与你一场相识,是缘分,与你相别大约便是命吧,我一生戎马生涯,见过别的女人没见过的东西,做过别的女人没做过的事情,还走了一条别的女人根本不敢走的路,风云起落不过如此,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就看父亲如何发落我,不管他如何发落,我也没什么怨,只当最后尽孝罢。”
“说的什么话!”这句话陈默的语气很重,李秀宁似是被她搂紧了怀里,她倚着陈默,听陈默说道:“我一定能把你就出去,你没遗憾,我有,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不陪我走下去,要让我抱憾终身么?”
“可你如何救?”
“我自然有办法救你,对了,你爹爹对你是怎么说的?”
“谋逆之事非同寻常,朝中大臣连连尽言要不可对我姑息,爹爹也为难,不过他说,他会尽快把这件事彻查清楚,可是听你说来,要查内幕,也是毫无头绪可查。”
“嗯,指望查处真想来替你洗脱我看是不行了,不过我自有别的法子,你放心。”
李秀宁倚着陈默的肩,听她这么说,轻轻叹了一声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一定要小心。”
“嗯,你睡吧,我陪着你。”
陈默一手揽着她的肩,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李秀宁在温柔的抚慰下,靠在陈默怀里,渐渐睡去,一夜无梦,踏踏实实的睡到了天亮,天亮时分,李秀宁睁眼看着眼前的床帏,回想昨夜,恍若南柯一梦。
天色才蒙蒙亮,朝臣们早已齐立在殿前等待上朝,雄伟的大殿内,烛光尚未熄灭,尚在摇曳,高高的玉阶上,那把金色龙椅还空着。殿外传来太监尖细嘹亮的声音:“皇上驾到……”长长的尾音拖了许久才消失,所有朝臣躬身而立,穿着龙袍的李渊,终于缓缓踏进了大殿中。
随着李渊的步伐,一众大臣拜倒在地,齐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整齐的声音中,又一个声音却突然响了起来:“臣女参见皇帝陛下。”
这清脆的声音叫所有以具是一惊,纷纷抬头看去,却见大殿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女子,女子穿了一身银甲,腰佩宝剑,头盔下一张脸明艳动人,却又冷若冰霜。她一手扶着剑,直挺挺的立在那里,看着正欲走上宝座,却又因她的出现而吃惊的停步站在玉阶上的李渊。
李渊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捉摸不定,道:“陈默!”
“陈默?这不就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妖女么?”
“护驾!”
殿前侍卫因为陈默的出现,立刻剑拔弩张,冲进了殿中,围住了陈默。陈默依旧声色不动,还是挺立在那里,眼望着李渊道:“陛下,你真要杀你的亲生女儿么?知女莫若父,你真信她谋逆?”
李渊挑眉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想进来便进得来,我不是妖女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能挡得住我?”
李渊神色不动,微微一抖袖说道:“你有何话说?”
“秀宁不可能谋逆!”
“可有凭据?”
“没有。”
“但她谋逆的凭据确凿,人证俱全,你怎么说?”
陈默看着疾言厉色的李渊,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探知李渊的思想,她看得出李渊这般疾言厉色,心中极是希望陈默能拿出有力的凭据来给李秀宁脱罪。陈默却道:“我没有凭据,但是我只知你若给她一个机会,一定能看出她是否存有谋逆之心。”
李渊似乎有些失望,步上玉阶,坐在了龙椅上,神情显得有些疲乏,道:“你无凭据,跑来这里胡闹什么?”
陈默道:“太原失守,刘武周还欲图继续南下,王世充知李唐后院失火,正欲趁火打劫,现在用人之时,为何不让秀宁出征?给她机会自然看得清楚她到底是否想谋逆。”
“荒谬!倘若她手握兵权之后便立刻举兵造反那有如何是好?”
陈默放眼看去,说话的这个人是刘文静,早朝之时,李建成,李世民都在,满朝文武齐聚,除了刘文静,没有一个人说话。陈默道:“我可以留下来以为人质,等她凯旋。”
“你又算得什么?她要完全不管你,别人耐她如何?”
陈默却冷笑起来,说道:“刘文静,你话真的好多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不甘居于人下,一心想帮李世民成就大业,也成就你万世功名对不对?“
刘文静脸色大变,张口结舌道:“你……你….你休要胡言。”
站在前面的李世民脸色也变了,怒斥道:“陈默!这里岂是你放肆的地方,给我把她抓起来,交由父皇处置!”陈默转眼向他看了过去,面带笑意道:“你心里想的我也知道,你就想你大哥和你姐姐龙争虎斗,你好坐收渔翁之利!”
李世民不仅恼羞成怒道:“你还敢胡言乱语?”
陈默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不高,却透入每一个人的耳膜深处,震得人有些心悸。高高在上的李渊看着朝堂下面,一直什么也没有说。李建成怒道:“把她给我拿下!”陈默笑声陡止,转眼看着李建成,说道:“我是个妖女,没错,我这个妖女是可以读懂别人心思的,你们每一个人的心思我都能看到,李建成你不就是觉的秀宁功高震主,有她在你便睡卧不宁,是嘛?”
一个已有六七十岁的大臣正欲张口说话,陈默突然回头看着她,说道:“你要说什么?说李建成宽厚有智,绝非这种心胸狭隘之人?”那个大臣脸色一变,闭上了嘴巴。陈默冷笑道:“你最好不要张口,你是根墙头草,我知道你这会已经盘算半天了,盘算着是顺着陛下的心意给昭王求情,还是顺着太子的心意坐实了昭王谋逆的罪名,哼……你还盘算着赶紧下朝,回去去会你那个养在外面的二房!”
那人脸色大变,不敢再发一言,陈默无视身边围着她的那些侍卫,一步步走过去,看着立在两边的朝臣,说道:“你前日收了别人五千两银子,答应那人要把他一个杀了人的亲戚从牢里放出来,你正想着下了朝就去办这事,对不对?”
“你正想着向陛下讨一块封地对不对?”
“哈哈………你正在骂我恬不知耻,不遵妇道,不要脸,不正经,对吧?”
那些大臣们一个个脸色都变了,没有人在说话,生怕一说话就会引来陈默的火力,揭破他们心中的隐秘,大殿里一片寂静,李渊也并未下令抓捕陈默。陈默堵上了那些人的嘴巴,又神色从容的转了回来,说道:“让秀宁出征收复太原,不要她原来的人,她可以带着我的那支人马去,我在这里做人质,我的人马就不敢轻举妄动。”
李渊脸色沉沉的,望着陈默的目光若有所思,说道:“你又为何助兵刘武周,叫他打下了太原?“陈默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为了威胁你,你若将秀宁治罪,我马上归附刘武周,做他这个先锋大将军给他开路南下!你李家前有狼后有虎,我看你们怎么办!”
李渊不仅怒气上涌,怒道:“你放肆!”
陈默却道:“陛下,你不会将你女儿处死对么?如今,你有理由放过你女儿了,你还要将她治罪么?”
李渊沉默着,一时无语,陈默也不再说什么,静静站在那里,等着李渊的恢复。过了许久,李渊忽然问道:“你与王家决裂,引兵背投,难道就是早预料到今日之事,留着这股势力而不肯归附李家?”
陈默平静的点头道:“是。”
李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默浅笑道:“我对陛下说过,陛下不信而已。”
李渊凝望她许久,说道:“好,好!来人,传明德上殿。”
陈默终于在一次面对面的见到了李秀宁,李秀宁还是那个样子,英姿飒爽,这次创痛似乎并未给她多少打击,依旧是神采飞扬的模样,只是看到陈默时,眼神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一抹酸楚。陈默即可迎了上去,忍不住就想伸手把她抱进怀里,但是想起这在朝堂上,她还是把手放了下来,对着李秀宁微微一笑。
李秀宁也微微一笑,欣慰的目光温柔的看着陈默。李渊疲惫的轻轻挥手示意:“世民,告诉你姐姐,刚才陈默所说的条件。”
李世民面露尴尬之色,把刚才陈默和李渊所说告诉了李秀宁。李秀宁听着,不由道:“小默……”李渊却道:”刻不容缓,你马上整装出发,陈默自要留下。”
李秀宁急忙转头去看陈默,又轻轻叫了一声:“小默…”
陈默笑道:“你去吧,不用担心。”
“我若输了怎么办?”
“我相信你。”
“可我还有担心。”
“你说。”
“我回来若见不到你怎么办?”
“不会,我无论如何也会等你回来。”
李秀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心中千言万语,却又说不出口,只好看着陈默。陈默伸手从腰间解下了那把剑,说道:“带着她,她会保护你的。”
李秀宁并未伸手去接,只说道:“我不要,你留在这里,处境只怕比我还要凶险。”
陈默却把剑挂在了她腰间,说道:“放心,我能保护自己。”
“陈小三,我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保护好她。秀宁,我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要带着遗憾独活下半辈子,我等你回来,风风光光的来见我。”陈默静静的凝视着李秀宁,最后这句话她带用意念带进了李秀宁的脑海中。
还是一片安静,李秀宁眼角却涌出一些泪花来,她急忙转头,大步向外走去,朗声道:“把我的马牵来!”
她们爱情可能会消失在浩瀚的历史海洋中,可能会摧毁在无情的时光中,但是有一点此时两个人都异常清晰的知道了,这份爱情将会永远的留存在她们的心底,在她们的心底里变成永恒,微小却又坚定的存在在这宇宙中,在这宇宙中,如同星辰一般明亮。